第41章 番外四:锦瑟

遗温 画师Meow 15165 字 1个月前

我是司锦瑟。

我的弟弟是司锦卿。身为司家少主的他, 也曾是我这一生里最大的骄傲。

而我从来没想过,我会亲手把我的骄傲毁掉。

山。与。

三。タ。

我和锦卿从小一起长大。但即使生活在一个地方,因为责任不同, 我们的住处却隔得很远。

他从出生就是一个瞩目的存在。他是司家人的希望, 也是司氏家族的未来。

然而正是因为使命繁重,他的人生和我的大相径庭。

身为司家唯一的长女,我是被族人惯大的。

从小到大, 不论我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几乎都能如愿以偿。

我是真正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同时也接受着良好的高等素质教育, 因此在人情冷暖方面并不会像普通大小姐一样不知分寸。

我在学校里朋友很多, 奉承我的, 以我为仰仗的, 数不胜数。更因为优渥的家境和出众的容貌, 被人追求爱慕也是常有的事。

而我情窦初开于高二那年。

这是我的人生里最大的一个劫,因为这个劫,我最终失去了一切。

他叫肖凌, 我的班长,他是我见过笑起来最迷人的男生。

他的成绩特别好, 人也很好。那年老师将我们的座位安排到了一起, 让他带我学习。

他很有耐心, 嘴里从来没有脏话, 对女孩子礼貌客气, 也有很多女孩喜欢他。

他是独生子,普通工薪家庭出身, 父母工作稳定。他很省, 不会乱买东西,衣服通常就那么几套, 也不追求名牌大款,更不在意谁瞧不瞧得起他。

这样的他其实不算特别有魅力,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喜欢了他。

他对我很好,会帮我带早餐,会给我讲题,会为我出头,还喜欢捏我的脸,也会在其他女孩儿朝他围过来的时候把脸贴在桌子上笑着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动心了。

可他真的很好。

明明他自己身上的衣服加上来也不过千,却因为我喜欢一条很贵的裙子,他偷偷出去打工,存了好久好久的钱买下来给我做生日礼物。

那是我收到过得最特别,也最珍贵的裙子。

后来我和他在一起,从高二到大四,整整六年。

其实我的人生轨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应该听从父母的,去国外留学,然后成为众多端庄雅正的名媛中的一员。

可我不想,我舍不得他,我喜欢他。

他对我的好没有被时间淡化过。

他对我一如既往,哪怕偶尔有摩擦,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别别扭扭的打电话过来和我道歉,或者直接闯进我的宿舍里冒着被宿管阿姨爆头的危险气恼的冲我说“你怎么就不能哄哄我”。

他幼稚又可爱,但我喜欢的要命。

我想过司家人不会允许我和他在一起,所以和他们摊牌的时候我就已经赌上了我的一切,果不其然遭到了反对。

我失魂落魄,却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离开司家,一连好几天都不敢联系他。

而在我最犹豫不决的时候,锦卿出现了。

那时的他已经是个出尘绝冶的小少年了。不过他有点早熟,不怎么爱说话,冷冰冰的。只有见到我的时候,那双静如死水的眼里会不受控制的流露出一丝温柔与暖意。

我走投无路,无措的哭着问弟弟:“我该怎么办?我好喜欢他,可是他们不让我和他在一起……”

弟弟沉默了很久,直到我止住了抽泣,才听到他低低说:“姐姐,我永远支持你。”

于是我终于和司家断绝了关系,跟着肖凌私奔,离开了辛由。

一开始时一切都很顺利。我们大学毕业,去了一个陌生城市,租了一个小房子,各自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虽然疲累,却也开心幸福。

他对我一直很好,我很爱他,随着时光的推进,我反而越来越爱他。

他的眼睛明亮又纯粹,说爱我坚定又真诚。

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这么走下去。

可是他变化来的太突然了。

不是经年累月的嫌恶所以疏远,是骤然而变,渐渐变得不再怎么爱笑了。虽然不对我发脾气,却冷漠了起来。我和他闹情绪,他也不再哄我,一句“无理取闹”就能好几天不回家。

现在想想,若我当时多关心他一点,多思虑一点,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他的突然改变是不对劲的?

可那时的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女孩,我需要安全感,也会起疑心。一次两次,我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渐渐的次数多了,我就会害怕,起疑。

于是又一次争吵过后我跟踪了他。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一家gay吧。

那一瞬间,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可我不信,他从来没有骗过我。

我曾经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可以伪装,除了爱。

后来我才发现,爱才是最好伪装的东西。

当然,到我老后我才渐渐意识到他对我的爱从未变过质,只是随着洪流淹没在了我漫长痛苦的过往里。

毕竟那一晚,我亲眼看见他和另外一个男人在空荡迷离的包厢里接吻。

我一瞬间什么都忘了,只觉得恶心至极。以至于这一幕我终生难忘,甚至在之后的很多年看到同性恋就会下意识的反胃恶寒。这也就是为什么,当我知道我为之骄傲的弟弟是个同性恋时,我会那样反感反对。

更何况,锦卿喜欢的那个人,有着一双和肖凌那样像的眼睛。

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那之后的第二天我平淡的问了他这件事,他沉默半晌,只留下一句“你走吧”,就甩门离开了。

我心如死灰,当然也不会再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年少时的我,就这么死在了那年那个聒噪的仲夏里。

从他那里离开后我没有回司家,我没脸回去,也不敢回去,所以我独自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我晕倒在酒店里,再睁开眼睛时躺在我曾经的房间里,而我的弟弟站在床头,红着眼,沉默不言。

之后我才知道自己怀了孕。

我恍惚了很长一段时间,反应过来后疯了一样要打掉这个孩子,然而等我如愿躺在手术台上时,我又后悔了。

父亲每次来看我都要狠狠骂我一顿,后来大约见自己曾经活泼开朗的女儿变得沉默寡言了,也不忍心再责怪我,来的便少了。就是母亲常常偷偷掉眼泪。

我和他们说我想留下这个孩子,他们思虑半晌后也应允了。

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必须结婚。

毕竟未婚先孕,怎么说也有损司家颜面,而那时的我已然不在乎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模样了。

只是我的孩子必须先被藏几年。毕竟那时的我身份尴尬。背弃家族跟人私奔的消息早就已经里外传开来,所以不能这么快有一个孩子的出现,留下供人把玩的把柄。

于是孩子的对外年龄一直都是假的。

所以我必须在司家站稳脚跟,让那些人不敢再在背后嚼我的舌根。我也得保护我的孩子。

所有条件我都同意了,我没意见。

于是我便这么浑浑噩噩的和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结了婚。

结婚前锦卿找过我,他问我:“姐,你高兴吗?”

我笑了下说:“不管我高不高兴,这婚姻其实早就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吧。”

司家人从来只在乎利益。

婚后我与我的丈夫相敬如宾,相处的倒也和平安宁。但其实就是两个为了利益捆绑在一起的陌生人而已。

我丈夫大约是知道我的心里一直有个人的,也知道我的孩子的父亲另有其人。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司家会给他们家带来多少利润。

不过他是个很合格的丈夫,对着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孩子也慈蔼可亲的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他也从来不去那些艳色场所,时刻注意着与人交往的尺度。对外确实是一个哪哪都好的男人。

但我知道,其实他不是怕我,他是怕司家。

我受着他的影响,也渐渐的沉陷在了司家光鲜亮丽的表皮里,学会了与人虚与蛇委,开始接受一些曾经避之不及的东西,甚至慢慢看惯了肮脏与恶劣。

我开始漠视世界,无视人情冷暖。

但我也因此,一步步的攀高,最后成为了这个家族身份尊贵地位崇高的一员。

我快忘了自己了。

而我唯一的柔软,似乎只在儿子还有弟弟那里才能体现几分。

然而在我迷茫失心的这些年,我和弟弟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有时候一整年下来,也只在家族年宴上能见上一面。

我以为弟弟足够强大,并不需要我的帮扶。

后来我爬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受人敬仰,连我的丈夫也对我另眼相看,父母更是喜不自胜,只有弟弟离我愈渐疏远,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我和我的族人一样,对锦卿满怀希望,他是整个家族的骄傲和信仰。

而未来他的每一步都将在司氏的控制之下。

我心里清楚,这是每一任司氏家主的使命和定局。而那时的我不但没有丝毫去救他拉他一把的自觉,反而和那些自私自利的豺狼虎豹一起去压榨他,逼迫他做司家的傀儡。

毕竟那时的我早已在司家内部混迹多年,明白司家的水有多深,一味的反抗,只会适得其反。历来哪一任试图改变这种相互制衡局面的家主有过好结局?

我并不希望我的弟弟成为失败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