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卑劣者的经历(9)

小院虽小, 但金砖也不属于体型庞大之物,柜子,地板, 甚至是瓦罐酒坛里都有可能藏得下。

院落主人的游戏换了个玩法, 廊下的木板倒是没了再度毁损的忧虑,但整个院落却有被拆的风险,毕竟连灶台里都被这里的主人寻摸了一遍。

“你要找什么呀?我可以帮你找。”许小玉看着连树上的鸟窝都翻了一遍的人道。

“不可说, 不可说。”环着臂思索的人垂眸轻笑, 却并未告诉她答案。

“你跟他说什么了?”许小玉放弃从那里获得答案,凑到了许御天的身旁小声问道。

“我说我在这个院子里藏了宝贝。”许御天看着她好奇的神色回答道。

“什么宝贝?”许小玉十分好奇。

“金砖。”回答的人轻描淡写的说道。

“金砖啊……金砖?!”许小玉直接站了起来。

“耳朵要聋了。”许御天捂住了一侧的耳朵道。

但从来没有见过金砖的姑娘现在顾不上跟他拌嘴,满心满眼的都是金砖。

金锭都已经很值钱了, 金砖, 那得长成什么模样?!

翻遍院落的人自此又多了一位。

“老大, 药好了。”丁隐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道。

药水发黑,嗅之生苦,许御天接过,端到鼻尖轻嗅, 吹拂了几口气后屏息将其一饮而尽, 药碗重新放回, 他看着恭顺转身的汉子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丁隐停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我没想过。”

“你就没有任何目标?”许御天压住垂落在膝上的衣襟, 余光扫过那正在满院翻找的动静,唇角扯出了一抹并不达眼底的笑意道, “置办田宅, 娶妻生子, 或是考取功名, 获得利禄, 你想要什么?”

“您要赶我走吗?”丁隐的神情有些沉重。

“我只是从前没有问过你这些。”坐在廊下的少年开口道。

他很年轻,十四五岁的年龄,或许有的人已经成家,但终究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自己连自己的人生目标都不知道是什么,只是顺从着潮流而已,但他即使是在这样跌落谷底之时,也能够让跟从的人定心。

“问了……之后呢?”丁隐有些不安的询问道。

“问了之后,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少年拢着衣襟轻笑,“你若什么都不想要,无欲无求的,我不会继续用你。”

是人都有欲望,这倒并非坏事,有欲望,才有动力,谁能满足,人往往就会服从于谁。

背叛也是因为目前的这个人无法满足。

既成大事,就不能单纯的去以情义论断,只依靠感情维系的关系,太浅,也太脆弱。

能不以欲望论断,只是纯粹感情的,世间罕有,得一二足以。

其他的,皆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虽要以情义捆绑束缚,也要以利诱之,乃人之常情。

如此去想,曾经的那些背叛,也不过尔尔。

薛二,不值。

不值得的背叛者,随手除去就是,连记恨都令人觉得可笑。

丁隐看着那双看着他又好像没将他映入其中的金眸,恍惚间觉得面前的人好似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他好像在被窥伺着心底一样的彷徨和头皮发麻,像被太阳直射一样无所遁形,

“我……我就算得到那些,也保不住。”丁隐握紧了托盘叹气道。

他并不是一个有着出色能力的人,过多的善心有时候连自己都会绊住,但很难改掉,他为此吃过苦,只有跟在老大身边之后,日子才比以往好过了很多。

他没有那种能够快速分辨利害的心计,玩不转官场,即使得到了良田美宅,也很难在官兵之下好好保住。

“看来你想要一份能够保住它们的权力。”许御天看着树影之中叽叽喳喳飞走的小鸟笑道,“我可以给你。”

“我,我知道。”丁隐难掩神色中的崇拜与信任。

“去做事吧。”许御天转眸看了他一眼道。

“是。”丁隐端着托盘满身干劲的离开了。

那双金色的眸收回,映着一道钻到廊下寻摸的身影,轻舒了一口气。

他必然要再度爬起来。

这里的宁静与安逸固然是好,但只存在于这里,而在院落之外,通缉的画像恐怕到处都是。

无力保护这样的安逸,不过是被困在这里的逃避罢了。

若他有一日能够拥有不再畏惧的力量,还能够坐在此处观赏清风落叶,大约才是真的悠逸。

雄鹰高飞,于此处不过是落脚。

“下面有吗?”从树上飘落的人蹲身看向钻到廊下的许小玉问道。

“没找到,就算有挖掘的痕迹,现在也早没了。”许小玉从里面探出了头道,“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埋了多深,他万一埋了三米深……”

“我没有那么无聊。”许御天看着探讨的两个人道。

“那总不能是藏在房梁里。”许小玉轻嘶,起身道,“我去拿根竹竿全部敲一遍。”

她话语落下,兴冲冲的去了,屋舍之中响起了晾衣杆到处敲打的声音。

从树上下来的人瞧了她的动作两眼,却没有跟上去凑热闹,而是净过了手,路过了他的身边道:“到屋里去,我看看你的伤。”

许御天起身,跟上了他的身影。

衣襟微解,覆着的棉纱也被拉开,绿色的眸仔细看了两眼,露出了笑意道:“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你有线索了?”许御天看着他解开棉纱的动作道。

“刚才在树上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姬翡对上那双金色的眸笑道,“烟囱里。”

“怎么知道的?”许御天微怔。

“你这么多年也就回家了两次,上一次独自待着的时间,怎么都不可能掘地三尺的。”姬翡笑着答道。

狡兔尚且三窟,这个聪明的家伙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后手。

金不怕融,即使藏在灶中或是烟囱中也无所畏惧。

“你不告诉许小玉?”许御天听着外面叮叮当当的动静问道。

“这种事情,自己寻找的过程才是最有趣的。”姬翡抽出了棉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几天先不要用力,再过几天应该就好全了。”

“多谢你。”许御天拉上了衣襟道。

“不客气。”那卷着棉纱的人轻笑,伸手过来揉乱了他的头发道,“别忘了答应我的包子。”

“不会。”许御天看着他道,“我一直记得的。”

那时濒死,除了满腔的怨愤,还有再也无法回归此处以及允诺的事可能失约的遗憾。

但他又怎会甘心轻而易举的就死,即使只剩下一口气,也要活!

树影悠悠,午后的蝉鸣总是带了几分闲适困倦,许御天不能提重物,但书写已经无碍,院落的主人坐在避开日光的廊下翻着书款品着茶,偶尔探头瞧一瞧那还在四处寻觅着宝藏的姑娘:“找到了吗?”

“还没有!”充斥着活力的声音在这个午后一点儿也不显得聒噪,虽然她自己有些燥了,“到底藏哪儿去了?”

“要不要过来喝杯茶,继续再找?”姬翡轻晃着茶杯问道。

许小玉匆匆路过,接过他递的茶一饮而尽,眉目中皆是对藏宝地的思索:“没道理啊,总不能藏在墙里了?”

姬翡不答,只悠闲的继续喝着自己的茶,那路过的人却是倒退着回来,轻嘶了一声看向他道:“你不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