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白回到寝室的时候, 沈见夏已经洗过澡, 正坐在床上敲电脑。
看到荼白, 沈见夏摘下耳机,对着荼白桌子的方向点了点下颌:“宵夜在桌上。”
“谢谢。”荼白走到自己的书桌旁边,桌面上放着一个塑料打包餐盒,餐盒外面套着两层塑料袋。看得出来, 打包的人装得很仔细。
为了防止油漏出来弄到荼白的桌子上, 沈见夏还细心地在餐盒下面垫了一张纸。
荼白把打包盒拿起来, 随手拿起那张垫在下面的纸一看:“……”
居然是沈见夏的作文,左上角还打着60分。
“你用这个来垫?”荼白震惊地扭头去看沈见夏,“这不是你的作文吗?贴在校道宣传栏的那种优秀范文?”
“喔,没事, 那是废纸。”沈见夏毫不在意, “我还有很多。”
荼白:“……”
满分作文当废纸?
这弟弟也太浮夸了吧。
“最近运动量大,清淡的减肥餐消化得快, 总想吃些重油重盐的东西。”荼白为自己找借口,并拿出手机,给沈见夏发了个红包。
沈见夏从屏幕前抬起眼睛,目光在荼白的脸上转了一圈, 才开口:“你胖一点更好看。”
“镜头对胖子不友好。”荼白一边说着一边坐下来,拆开餐盒。
一直到荼白吃完宵夜,洗漱完毕,爬上床钻进被子里,沈见夏都没有点开那个红包。
荼白以为他没看见, 提醒了一句:“宵夜钱,记得收一下。”
“没事啊。”躺在床上看手机的沈见夏听到荼白的话,放下手机,转过脸来看他,“我请你吃。”
“干吗呀?”荼白也转过头看他,笑起来,“哥哥还能少你那顿宵夜钱?”
两个人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隔着半个寝室的距离对视。
其实他们是看不见对方的脸的。房间里的灯在荼白上床的时候就关了,唯一的光源只有从窗外漏进来的路灯灯光,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月光。
寝室忽然安静下来。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周围的景物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在黑暗中,荼白看见,沈见夏的轮廓也一点点地浮现出来,他的发梢、脸、下颌线、脖颈、肩线,还有搭在被子外面的胳膊和修长的手指,以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和被褥。
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是黯淡的,但沈见夏的那双眼睛却像星星一样明亮。
“哥哥。”沈见夏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划破了寂静,随即融化进了此刻的黑暗里。
听到那声“哥哥”,不知怎么回事,荼白的心脏猛然骤停了一下。
要命。
虽然他平时总是自称哥哥,还总是弟弟弟弟小孩小孩地叫人家,可真当这两个字从沈见夏口中蹦出来的时候,荼白反而僵硬住了。
为什么听起来……
有点撩?
“我也不差你一顿宵夜。”沈见夏接着说,“就当我这个做粉丝的一点心意吧。”
还好没开灯,沈见夏没有发现他的僵硬。荼白动了动手臂,用有些干涩的声音问:“你喜欢我什么?”
“嗯?”这回轮到沈见夏的语气变得迟疑。
荼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句有歧义,又补充一句:“我是说,你说你是我的粉丝,但是你粉我什么?这些年我也没有什么作品。总不能是童年光环吧?”
“我嘛。”沈见夏好像笑了一下,“我是你的颜狗呀,看你的照片我能嗑一天。”
又不正经了。
荼白翻了翻白眼,随口问:“那我每天跟你睡一块,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这就叫睡一块?”这回沈见夏是真的笑出了声,笑声很轻,话语中充满了挑逗的意味,“哥哥,你太纯情了。”
荼白:“……”
手握100个G资源的荼白第一次感受到了受人蔑视的愤怒。
他现在就想跳下床,把书柜里珍藏的那些冬日宴写的小黄书全部扔到沈见夏身上,大声质问:你!说!谁!纯!情?!
臭弟弟看不起谁呢?!
谁还不是博览群书来着?!
他看过的小黄书小黄漫比沈见夏炒过的菜还要多好吗!
“躺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才叫睡一块。”沈见夏慢悠悠地说,“你要睡过来试试吗?”
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荼白还是冲他翻了个白眼:“不!要!”
翻完白眼,他在被子里猛地一翻身,用后脑勺对着沈见夏,拒绝将聊天进行下去并准备睡觉。
“其实,”谁想到,沈见夏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声音接着从荼白身后响起,“奇怪是不奇怪,但是,会让我产生很多不该有的想法。比如……”
听到那句“很多不该有的想法”,荼白的背脊猛地一僵。
比如?
比如什么?
沈见夏顿了一下,却没有再说下去。
寝室再度陷入沉默。
不知怎么回事,荼白不由自主地伸手攥紧了被子,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不知道沈见夏会说出什么样的“比如”。
有点尴尬,有点害怕,但是……又有点想听。
就很奇怪。
沈见夏沉默了一下,盯着对方圆溜溜的后脑勺看了一眼,忽然翻过身,面朝着天花板,说:“睡觉吧。”
他没说下去,荼白反倒松了口气。
但是……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
一个晚上荼白都睡不好,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自己蜷缩着身体侧着躺在寝室的单人床上睡觉,忽然身后好像多了个人。
那人从身后紧紧地将荼白搂在怀里,胸口贴着荼白的后背,下颌抵在荼白的头顶上。他的体温很高,烫得荼白觉得自己的皮肤都要灼烧起来,
那人的双臂箍得太用力,荼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人的怀抱。
荼白尝试了半天无果,只能放弃,开口问:“你是谁?”
“我是冬日宴呀。”身后那人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用气音回答,说话的时候热气吹进荼白的耳朵,麻酥酥的,“你最喜欢的Summer。”
听到这个名字,荼白浑身一个激灵。他猛地回头一看,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丹凤眼。
那双眼眼尾上挑,带着一股子狐媚劲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然后荼白就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荼白躺在被子里,大脑一片空白。
他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逐渐找回自己的意识。
荼白愣了一下,迟疑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
……我操。
“起床了。”与此同时,沈见夏的声音在床下响起。
只是很平常的音量,但在此刻荼白的耳中却变成炸雷般的巨响!
荼白浑身一僵,耳朵瞬间红了起来,他拔高声音:“知知知知道了!别催!”
刚洗漱完好心过来叫他起床的沈见夏一脸莫名其妙:“……我没催。”
“你、你洗漱好了就先走吧。”荼白用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在里面磨磨蹭蹭,“我再睡一会儿再起。”
没想到,沈见夏不仅没走,还在他床边停下来,一脸担心地伸出手,想要去试探荼白额头的温度:“怎么了?不舒服?是生病了吗?耳朵怎么这么红?”
荼白吓了一跳,猛地打开沈见夏的手:“没有啦!都说了我再睡一会儿,你先去上课吧!”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被打了一巴掌的沈见夏:“……”
好凶……
暴躁小甜兔在线打人。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于激烈的荼白:“……”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室友突然的关心。
“抱歉,我有起床气,没睡够会发脾气。”荼白在一秒钟内迅速冷静下来,把状态调整回“若无其事”模式,将手收回被子里,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些,“你先去吧。”
他再不走,荼白才真的要生病了……
还是七窍流血暴毙而亡那种。
“好吧。”沈见夏莫名其妙地走了。
沈见夏一走,荼白立刻跳下床,飞快地冲向卫生间,洗澡洗内裤。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得很快,马上就到了雀山市各个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日。
荼白报了艺术大学的表演专业和舞蹈专业,第一天考表演,第二天考舞蹈,上午考专业课,下午考文化课,晚上面试。
而沈见夏更辛苦一些,他报了艺术大学的编剧专业和中文大学的文学专业,第一天考编剧,第二天考文学,两个学校离得远,需要两头来回跑。
荼白在考试头一天晚上就去了考场附近的宾馆,没有在寝室住,说是方便。
寝室里只剩下沈见夏一个人,荼白不在,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对他来说也好,方便他准备某些东西,不用藏着掖着生怕荼白看见。
第二天,沈见夏起了个大早,和其他特招生一起搭乘校车去艺术大学参加编剧专业的考试。
尽管去年已经来过一次,但当沈见夏再次踏入这个学校的时候,还是不由得为校园里各种恢弘的建筑惊叹,不愧是艺术大学。
艺术大学的建筑非常有个性,连教学楼都修筑成塔尖高耸入云的哥特式风格,巨大斑斓的玻璃窗画看起来神秘典雅,很有文艺复兴后期的风格,一切都很美。
今年一定要成功。
一定要在九月份成为这个学校的新生。
路过湖边的时候,飒爽的凉风吹过,沈见夏在心里对自己说。
然后,在教学楼下,他遇见了荼白。
荼白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戴着一副Dior墨镜,镜片是半透明的粉色,把大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张红润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
大概是为了方便,他穿了一件粉色的宽松T恤,T恤里是白色的长袖打底,下身穿了一条浅色的修身长裤,短袜和白色板鞋的搭配看起来十分休闲。
艺术大学要求考生素颜参加考试,一般的考生都会想方设法做点手脚,尽量化一些看不出来的裸妆。
但荼白没有,完完全全素着一张脸就这么来了。即便是这样,他的颜值还是照样吊打一大群人。
尤其是荼白把头发染回黑色以后,整个人显得更加清纯了不少,说他只有十六七岁都不会有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