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常常会想, 如果铃木澈还活着,他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留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刘海不超过眉间, 眼眸清透明澈, 身材大概有些瘦弱吧, 总体来讲, 是个阳光的大男孩儿。
所以,当太宰治看到家中浴室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哭得不成样子的陌生人时,他犹疑了。
这个人, 和他预料中的阿澈, 非常相像。
这一点疑惑在那人喊出他名字的那一刻被完全击破。
这个人喊他——“太宰”。
是他记忆里忘不掉的那个声音。
铃木澈冲过来把他扑倒在鞋柜上, 腰撞得有些疼, 但太宰治顾不上。铃木澈哭得撕心裂肺,太宰治抱着铃木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年前那场港口渡轮爆炸, 铃木澈为了救他灰飞烟灭,消失地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留下。太宰治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没有缠过绷带, 甚至将绷带放到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但他没有丢掉铃木澈的小床, 也没有更换过沐浴液, 就好像只要把那个位置好好留下来, 终有一天铃木澈就会回来一样。
对于铃木澈喜欢太宰治这件事,太宰治他, 早就发现了。
甚至比铃木澈自己发现的还要早。
谁让铃木澈一天到晚碎嘴絮絮叨叨,每句话的核心都离不开太宰治。
就差把“我关心你”写在自己身上了。
太宰治想,对于自己的这条小绷带, 他得给点反馈,那就送他个礼物吧——比如,去趟北海道之类的。
和铃木澈一起画那副画是他一时兴起,他想逗逗铃木澈,也想看看铃木澈会有什么有趣的反应。
似乎,只要有铃木澈在的地方,他就会很开心,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所以,太宰治真正爱上铃木澈,不是在港黑,不是在北海道,也不是在渡轮爆炸的那个瞬间。
而是,铃木澈走后,他自己独自舔舐伤口的那四年。
真是孤独寂寞啊。
以前怎么就从没发现过,孤身一人居然是这么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别愣神了!鱼漂在动!”
身边的喊声把太宰治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鱼竿,鱼漂晃动了两下——停了。
有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看你今天下午是钓不上来鱼了。”
“有什么关系嘛。”太宰治拉线将鱼漂收了回来,慢条斯理地在鱼钩上换上新的饵,“反正阿澈你那边钓上来很多啊,到时候你随便分我两条,织田作就不会数落我啦。”
铃木澈又嘀咕开了,无非是“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既然如此下次就别在小缘面前夸海口”、“所以我为什么要想不开来陪你钓鱼啊”。
说归说,铃木澈还是拿了三条鱼丢到了太宰治的网兜里。
“下不为例。”
铃木澈自从考上了横滨国立大学,课业就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上晚课不能及时回家。所以照顾小缘的工作大部分都落到了太宰治的身上。
铃木缘是个极乖巧听话的小姑娘,就比如,在吃太宰治做的饭这件事上,她一向认真又给面子。小缘一口一口吃完饭菜,铃木澈正好到家,瞧见小缘自己端着小盘子踮脚放到了洗碗机里面。
菜还是温的,太宰治坐在那里单手撑着脑袋朝铃木澈招了招手。铃木澈于是在桌子旁坐下,拿起太宰治的筷子,顺手夹了一口青菜。
……
铃木澈先是默默看了一眼从厨房走出来的小缘,然后又看向太宰治。
他缓缓开口:“太宰,咱家的盐……不是不要钱的。”
太宰治“啊”了一声,又将汤推到铃木澈面前,笑眯眯地道:“所以我还做了汤。”
铃木澈顿了顿,端起碗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