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末四年, 秋分。
绿洲浓郁的璨绿仿佛把天边的层云都染了些翠色。
谷地里已经有了一片规模不小的农田,还种上了足有一人高的大麦, 此时坠了沉甸甸的青黄的麦穗儿,几乎要把细弱的杆子压折了去。
丧末以来气候剧变, 动植物相继异化, 生长周期都发生了变化, 否则要想吃到麦子, 至少要到来年。
而现在,过不了多久这些麦子就可以收割了。
肖深蔚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但身体已经有了温度。
心脏的重新跳动像是给这个年轻人注入了新的活力, 肖深蔚开始带着炭头在绿洲里大范围活动。
他爱死了剧烈运动后心脏砰砰跳动的感觉, 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死而复生后, 留下的只有对新的生命的热爱。
炭头总是对菜园子里的生机勃勃充满兴趣, 看到什么都想去啃两口。
但是他打不过守在那里的汤圆三姐弟。
姐弟三个的个头长得飞快,已经快要赶上炭头了, 一个个凶得要命, 有了成年狼的风范。
至于炭头……
算了,不提也罢……
田地被汤圆三只看守着, 炭头没办法进去祸祸,但却拦不住肖深蔚。
身体正在逐渐恢复的肖深蔚像个刚出笼的飞鸟,可劲儿折腾。
就比如现在, 这人正大大咧咧从麦地里薅了儿臂长的麦穗儿, 在田埂上点了火堆, 烤麦子吃。
青黄的麸皮在火焰里焦黄、发黑,裹在里面的麦粒散发出阵阵焦香。
肖深蔚抽手握住还有些滚烫的穗儿,搓了一把,焦黑的麸皮便脱落下来,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粒粒分明的麦粒。
然后他鼓起了腮帮子,
“呼——”
“噗,咳咳……”
麸皮灰烬被吹得满脸乱飞。
肖深蔚倒了倒手,又吹了几回,直到几乎看不到明显的灰,才掂了掂手,踩灭了火堆,转身朝仓库的方向走。
那边容允正跟平瀚海几个凑在外面的小平台上,鼓捣着几个半成型的捕鼠器。
当然,说是捕鼠器并不是很严谨。
实际上只是一大坨金属板上涂了些倪又青鼓捣出来的粘合剂,又放了些谷物作为诱饵的简(磕)陋(碜)捕鼠板。
先前种下的第一批预留种已经入了仓库,却引来了老鼠。
花卷难当大任,因为那老鼠比花卷还要大上两圈。
汤圆三姐弟个头太大了,连仓库门都进不去。
至于炭头……
也许他会把仓库直接拆掉也说不定。
所以他们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期待老鼠落网。
肖深蔚过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往金属板上涂粘合剂。
据倪又青说,这东西用来做建筑材料粘合都不在话下。
肖深蔚对那坨黄绿黄绿的粘稠物质不感兴趣。
他过来拽了拽容允的袖子,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微笑:
“来,我给你看个大宝贝。”
容允:“……?”
肖深蔚拉他到背对着平瀚海几个的屋子另一侧,手一翻,捧出来一小捧烤得金黄的麦粒。
“尝尝,刚烤的,还挺香。”
说着便捻起几粒,往容允的嘴边送过去。
微凉的手指碰到容允温软的嘴唇,肖深蔚被这触感晃得心头一跳,正要收手,却感觉指尖又一抹湿热掠过去。
容允抿着嘴,弯起眼睛笑:“嗯,好吃。”
也不知道说的是刚才送到嘴里的麦粒还是别的什么。
肖深蔚:……
我的心跳好像不太正常,是不是太快了点啊?
好久不跳都不会跳了?
他摸摸有些发热的脸,把手里的一捧烤麦粒一股脑塞给容允:“给你吃。”
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
身后传来容允的声音:“我忘了件事情。”
肖深蔚脚下一滞,转过身:
“嗯?怎么了……唔……?!”
面前骤然放大的面容和近在咫尺的呼吸让肖深蔚的心脏似乎漏了半拍。
一只温暖而干燥的手抚上他的脖颈,又慢慢划到颊侧,拇指摩挲着。
容允捧着肖深蔚的脸,轻轻啄吻着。
这个时候的肖深蔚是温暖的。
他的眼睛是漆黑清亮的,他的呼吸是温热的,他的皮肤是温暖而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