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这种零散活计也不一定抢得到。因为如今流离失所的贫民太多了。这些贫民看到有活,不需要付工钱,给个馒头就愿意干,一涌而上,哪里抢得过他们?就算能抢过,谢怜往往因为觉得别人比他们更需要这口馒头而选择退让。
果然,晃了半天,又是一无所获。慕情道:“咱们就不能找个稳定体面些的活干吗?”
风信道:“废话。能找到早找到了。体面的活不得看脸吗?就殿下这张脸谁不认得?”
万一给人认出来他是谁,要么他们自己脚快逃走,要么给人乱棍打走。比如镖师,谁会放心让来历不明、脸都不肯露的人做镖师?他们又不能去做害人行凶的黑打手,选择就非常有限。
神是不可能会为吃不饱饭而烦恼的。但人是要吃饭的。谢怜从小就不用考虑这种事,这算是十几年来,这个问题真正困扰到他。事到如今,也只能当这也是一种历练了。如果神连饥饿的滋味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体会信徒饥饿的痛苦?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之声,一大群人围着,三人也随着大流过去看了看,几个武人和丑角在人群中起劲吆喝,竟是在卖艺。慕情道:“实在不行,去卖艺吧。”
谢怜还未答话,风信道:“说什么傻话,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去干那种事?”
慕情道:“砖都搬过了,卖艺有什么不一样吗?”
风信道:“搬砖是靠自己力气吃饭,但是卖艺是供人取乐,给人当笑话看,当然不一样!”说着,那蹦蹦跳跳的丑角摔了一跤,众人哈哈大笑,他又爬起来哈腰点头,在地上零零星星捡了几个赏钱。
见状,谢怜心中一阵难受,用力摇了摇头,把“卖艺”这条路从脑海中划去。
最后,三人终于混在一群瘦骨嶙峋的贫民里,来到一处泥泞的空地。此处似乎是有人要修建新宅,因此要开始修整了。三人卖力干活,好容易从白天奋斗到日落,浑身犹如在泥地里打过滚,总算大功告成。
身体上的疲惫其实不算什么,只是如此劳累,却仅仅是为了一点并不丰厚的工钱和口粮,心更为疲倦。他们好容易得了空,躺在几块大石上休息,这时,另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来了。几个汉子搬着一尊石像走来。
谢怜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便不看了。若在从前,毫无疑问,镇地首选神像一定是他的太子像,现在却不知是哪位了。多半是君吾?
这时,一人粗鲁地拍拍石像的脑袋,道:“总算运来了。这孙子,还挺沉!”
“干什么弄这样一尊跪地像啊?怪难看的,弄个神武大帝来不行吗?”
跪地像?这也太奇怪了。哪位神官的神像会是跪地像?
又有人道:“不是说拜了他就会倒霉吗?你们还敢拜啊?”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拜瘟神的确会倒霉,可这石像又不是拿来拜的,是拿来踩的。把瘟神踏在脚下,可不就能保佑自己好运常青?”
众人恍然大悟,都道:“好寓意,妙寓意!”
听到这里,谢怜勉强起身,定定望去。这一望,他整个脑子都空白了。
那具跪地石像,那张脸,居然就是他自己!
风信和慕情也觉察不对,上来一看,都说不出话了。风信当场就要炸,慕情一把拉住他,示意他看谢怜。
谢怜没出声,风信不确定他是不是另有考量,也不好轻举妄动,勉强忍着,眼睛里却是要喷出火来。有人道:“这……是不是有点不妥啊?好歹是我们以前供奉过的神,是太子殿下……”
“嗨,仙乐都亡了还太子殿下呢。”
更有人道:“此言差矣。我们踏瘟神,非但没有不妥,他反而要感谢我们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