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间在拿纸巾擦手的动作一愣，表情大变，猛地朝窗边看去，然而窗外只有蓝天白云和一颗三米高的银杏树，别的什么也没看到。

而沈也，原本是飘在窗外的，可在沈云间抬头的前一瞬间，他突然闪身躲到了墙后。

因为刚才在玻璃的反光上，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前世他粉身碎骨而死，魂魄也碎成了渣渣，可估计是自身自愈能力太强，身体是没了，可那碎成渣的魂魄居然又自行粘连到了一起，强拼出了现在这副残破鬼体，不止他脸上这数到血痕，身上也满是粉碎又拼接的裂痕。

可是刚才，他在玻璃反光上看到自己脸上的裂痕居然少了两道，原来毁容至七分，现在只到五分。他又撸起袖子看向自己的手臂，果然手臂上的裂痕也少了许多，那身上估计也不必说。

他虽然在外面飘了这么久，可一直没注意过自己的脸，难道从醒来后裂痕就少了吗？怎么少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愈合的？还是……那夜树林，他食同族，吃饱了，营养跟上了？

沈也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嗯，果然很帅，是这帮土包子不能比的，这长相这气质……等会儿，为什么玻璃上会有自己的影子？

的确，很多鬼凭肉眼是看不到的，但是用一些可以成像的东西能够映射到，例如镜子、玻璃、照相机、水面等等，可是那只对于其他鬼，不包括沈也。沈也五年前的时候试过，自己在任何地方都无法成像，或许是因为鬼体太虚弱的原因，可为什么现在能够在凡间的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

难道他的灵力和鬼体真的在一点一点恢复？

沈也一喜，刚想再叫沈云间，突然回过神来——不对，他该怎么跟沈云间解释自己这张跟他七成相似的脸？

虽然沈云间现在还没长开，难脱稚气，他俩的气质也十分不符，但是五官实在太像了，沈也没得解释。

他总不能说：小云间，怪不好意思的，沈叔叔骗了你，其实，我才是你爸爸。

毕竟他亲爹都没自己跟他长得像。

看来得从长计议，沈也如是想，然后离开了永和中学。

初二一班，沈云间推开窗户，伸着脖子在窗外张望许久，可惜仍是什么也没看到，他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这才把窗户关上坐回了座位。

李子奇打了个哆嗦，道：“这才三月份，冻死个人了，你开窗户干什么？”

沈云间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纸巾继续擦拭手上的血。

李子奇看他表情古怪，调笑道：“你怎么了？该不会被昨晚的鬼片吓到了吧？泰国的鬼片是比较吓人，不过你不用怕，都说了世界上是没有鬼的，就算你看到听到什么也都是你的幻觉，都是假的，别怕兄弟。”

“没有吗？幻觉吗？”沈云间捏着沾着自己血的纸巾，喃喃自语：“五年了，我也一直在怀疑。”

李子奇却没听见，他昨天通宵一晚上，又刚打了一架，现在困得厉害，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午夜一点，永和镇中心广场。

说是中心广场，其实面积小的可怜，也只有几个破旧的健身器材而已，却是镇上村民都喜欢来消遣消磨跳广场舞的地方。时至深夜万籁俱寂，本来空无一人的中心广场，却见那漫步机晃啊晃的，彷佛有人在上面晃动。

“哟，稀罕了，这小破镇还有鬼市？”沈也无聊地踩着漫步机，捏着手中的皮革面具，看向飘在他身边的婴儿鬼叮叮。

叮叮点点头，“或者也不能说是鬼市，就跟赶集一样，每逢初一十五，众鬼都会出来摆地摊。前两天刚过初一，本来下一次赶集要等到十五的，可我正好认识那个做面具的鬼，就找他出来给爷爷您定制了，好孝敬爷爷。”

这面具是黑色皮革制成的，皮革本身带着古朴的花纹，款式简单而不普通，素雅大方。

沈也看向叮叮，“没想到你这几年混得还不错，灵力越来越强，神智也清明了，说话也如大人一般流畅。”只是他死的时候是婴儿，所以外形是长不大了。

叮叮不好意思一笑，“这还要感谢沈爷教我修鬼宗。”否则他做个混沌鬼几十年了，恐怕还会一直糊涂下去。

沈也看着叮叮笑了，“小屁孩，所有鬼都怕我，你不怕吗？”

叮叮一凛，怎么可能不怕！当初和数十厉鬼树林一役名动永和，这位沈爷一个鬼把所有厉鬼吃了个干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就没见过有鬼吃鬼的！而且那个红衣女鬼说是永和镇最厉害的厉鬼之一也不为过，但据当时的旁观者说，这位沈爷一口就吃了，红衣女鬼连挣扎都没得机会！搁谁谁不怕？

但叮叮想到自己当年毕竟受了他的大恩，如果自己一直躲着不见，万一让这位沈爷以为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知恩不报的家伙，哪天兴致突来把自己也吃了怎么办？倒不如主动出来讨好讨好这位爷，说不定还能抱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