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江裴洲把罗汉床上的东西挪开,自己坐到外婆身边晃着肩膀,手臂摆来摆去地撒娇。

黎晏眉眼弯弯地看着江裴洲这副少见的模样。

大概是见多了,外婆并不吃江裴洲这一套。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推开江裴洲的额头,说道:“你小时候一闯祸就过来撒娇耍赖,整日里没个正形。”

随后外婆无视继续耍赖的江裴洲,对黎晏说:“你别推脱,就这些东西,我还嫌少了呢。”

长者赐,不敢辞。黎晏也不便再拒绝,况且这些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外婆送给他的,而是沈家送给黎家的。

外婆让人把礼物打包装好,伸手拿起小茶几上的相册,招呼黎晏坐到她身边。被冷落一旁的江裴洲非常有眼色地和黎晏换了位置。

“这本相册里都是江裴洲小时候的照片?”黎晏一下子被照片中白嫩嫩的婴儿吸引住了目光。

“不止。”外婆随手指着说,“这几本是他的单人照,那边的几本也都是他的。”

黎晏拿起相册细细翻阅,发现每本相册都用娟秀的小楷标注了时间。

外婆继续补充说:“这只是我存的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他父母那里,等你回青市,让小洲领你去看。”

见黎晏看得认真,外婆看向端着陶瓷盘吃点心的江裴洲,不放心地叮嘱道:“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见了没?”

“听见了。”江裴洲嘴里塞着仿白玉兰造型做的酥点,囫囵吞下后乖巧地回答。

“打小就属你吃得最多。”外婆嘴上说着嫌弃江裴洲的话,手上却没闲着,她倒了一杯茶水,也不直说给谁,努嘴示意被噎到的人自己端去喝。

外婆眼皮耷拉着,无奈地起身说:“上了年纪的人,中午不休息就是不行。”说罢,她让两个年轻人看相册,自己回了卧房休息。

江裴洲利落地踢掉鞋子上床。

黎晏探身朝地上看了一眼,果然,两只鞋子都歪在了地砖上。他挪到床边,伸出一条腿,勾着脚尖把鞋子摆正了。

虽然江裴洲大部分的时间都很成熟,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毛躁的一面。

【2011年9月,吴市湿地公园,熊猫竹竹。】

照片中的男孩皮肤黝黑,让本就干瘦的身材显得更瘦了,不过他咧着嘴巴笑的时候,倒是显得牙齿很白。

除此之外,黎晏觉得照片中的背景看起来很眼熟,自己好像也去过。

“这只大熊猫是一只明星熊猫,我记得它是因为出差才来的湿地公园。”江裴洲脑袋凑过去看,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我记得那时候还要现场排队买票,第一天因为去得晚,根本就没有买到熊猫馆的门票。第二天一早,天没亮我们就去排队了,不过就算那样,还差点儿没买到呢。”

黎晏往后翻,看到了七八个小孩子摆着搞怪姿势的照片。

“这两个人是梦璃姐和二表哥吗?”黎晏指着其中两人问。

“对。”

梦璃和沈玉枝那时应该已经读高中了,样貌虽然稚嫩,但是五官已经初具成熟的雏形,因此并不难分辨。

倒是江裴洲,照片上的他和现在的他说是两个人都不为过。

2011年,江裴洲11岁,个子已经和上高中的沈玉枝一样高了,只是身高长得快,肌肉却没跟上。

黎晏没忍住说:“我看你刚出生的照片,看起来长得挺白的,怎么这张照片里的你这么黑,把你扔进煤堆估计还要找好一会儿。”

“哪有那么黑,你说得也太夸张了吧!”江裴洲抽出那张合照,举到眼前端详,怎么看都是黑乎乎的,把身边的沈玉枝衬得更白了。

“好像是啊。”江裴洲笑了,跟黎晏解释说,“我记得那年暑假我喜欢上了冲浪,我妈找了教练,一张机票直接把我送到海边,让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回来之后从我爸妈面前路过,他们都没认出来。”

“你小点儿声。”黎晏怕江裴洲豪放的笑声把外婆吵醒,连忙伸手去捂嘴。

江裴洲只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松地把黎晏的手腕握住,莹白的皮肤更增添了几分脆弱感。让人不敢用力去捏,生怕弄碎。

“你好白啊。”江裴洲早就发现了,黎晏白得连血管的颜色都清晰可见。

“遗传吧,我妈皮肤就白。”黎晏没管捧着他手臂的江裴洲,用空闲的那只手继续翻相册,直到手臂传来一阵湿湿的感觉。

“喂,你在干什么?”黎晏推开抱着自己手臂啃的江裴洲,特意看了看门的方向,没看到人才说,“你吸我胳膊做什么?也不嫌脏。”

“你小时候没有试过吗?吸手臂会有红色的痕迹。”

“我知道,我想问你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试?”

江裴洲理直气壮地说:“我黑,效果不明显。”

“没试怎么知道。”黎晏匆匆放下相册,拽过江裴洲的手臂就咬上一大口,然后才含住用力吸。

两个幼稚鬼都拽着对方的手臂不肯松手,最后就变成了他们一起站在水池前,用水清洗湿漉漉的手臂。

看着水淋淋的胳臂,镜子中的两人张开嘴想要笑出声,不过他们还记得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便齐齐闭紧嘴巴,用手比画着嘲笑对方,看起来像是在演默片。

洗完手臂,黎晏和江裴洲回去继续看相册。

刚才因为两人打闹时的动作,相册被翻到了新的一页。

照片中的男孩是个小光头,正捂着脑袋哭。男孩的脸被手臂遮挡住了大半,黎晏带着疑惑问:“这个小和尚是你?”

江裴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相册抢走,不想让黎晏看见。

“你抢走也没用,我已经看到了,小~和~尚~”

“唉。”江裴洲叹气,不情不愿地把相册还给黎晏,“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我趁大人不注意,拿着剪刀胡乱剪衣服玩,最后把头发剪得东缺一块,西少一块。”

江裴洲无奈地耸肩摆手,“然后我就被剃光头了,正好是夏天,剃光头凉快。这本来没什么,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蚊子只追着我一个人叮,还专门叮光秃秃的脑袋。”

“然后呢?”黎晏靠在凭几上,饶有兴趣地追问。

“然后我就挠啊,实在是太痒了,最后把头挠破皮了。”接着,江裴洲话锋一转,恶狠狠地说,“我也不知道沈玉枝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反正他拿了花露水直接就往我脑袋上喷,疼得我满院子乱跑。”

黎晏听了忍住笑意,把相册往后翻了一页,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了半个沈玉枝的身影。

“好了,我讲完了,你想笑就笑吧。”江裴洲破罐子破摔地向后一躺,翘着腿等待黎晏的嘲笑。

等了一会儿,想象中的嘲笑没有来临,脑袋反而被胡乱揉了一通。

“干吗?”江裴洲问。

黎晏俯身靠近江裴洲,俏皮地眨眨眼,“安慰一下小和尚。”

“我才不是和尚。”江裴洲把人拽到自己身上,捧着黎晏的脸用力亲向额头,“和尚可不能娶老婆。”

可能是和尚说多了,第二天一早外婆就让周婶来问,说她们要去观音寺上香,给快要出生的孕妇和孩子祈福。

“大表嫂还没生吗?”江裴洲问。

周婶把手里提着的食盒放下,将早餐摆到桌子上,“没呢,不过也快了,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刚才大少爷来了电话,说已经住进医院了。”

“不是破水才去医院吗?”黎晏才起床,洗漱后从卫生间出来,下巴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净。

将餐盘摆好后,周婶答:“这不是担心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黎晏下巴上的水珠连他说话都没掉下来,江裴洲看不过去,随手抹掉了,回复说:“您回去跟外婆说,我们吃完饭就过去。”

今天两人默契地都穿了衬衫,山里蚊虫多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两人手臂上都是昨天吸出来的红红紫紫的痕迹,要是让别人看到,估计没人能将原因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