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澈抹了一把郁燃脸上的水, 抽出匕首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利落地割断。
青年艰难地从地上起身,踉跄了一步,刚才从板子上摔下来的时候, 关节都撞青了, 手腕脚腕上也破了皮,没有站稳,男人拉着郁燃的胳膊,不至于让他扑在地上。
杨福水昏倒, 杨迎兴、安叶君和江罗春都死了,只剩一个哭哭啼啼的二姨娘,和外来人口杨观岳。
看热闹的亲戚家仆和船员全被影赶走了, 影站在蝴蝶餐厅门口, 背对着他们和杨观岳与鲁双双讲着什么。
江罗春的血流了一地, 原本红润的面色此刻变成了充满死气的僵白, 侧仰着身躯一动不动。燕时澈想拉住青年, 郁燃摆了摆手, “我没事了。”
他声音很哑, 仿佛呛满了海水的盐粒, 走到那女人跟前,将浸血的十字架捡了起来, 紧紧握在掌心里。
郁燃细细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半晌都没有出声, 最后沉默着伸出手将女人的双眼合上, 指腹停留在冰冷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最后捋了一下女人凌乱的头发, 给她一点一点理顺。
郁媛亦最爱漂亮, 想必江罗春也一样, 走也要走得好看。
“燕时澈,你带他去洗一下。”影从餐厅里出来,“还有一天剧情结束,别发烧了。”
“哦。”
杨观岳站在最后,那副平光眼镜已经被取下来插进了上衣口袋里,他紧紧地观察着郁燃的神情,犹如惊弓之鸟,被鲁双双碰了一下就狠狠地颤抖起来。
燕时澈敏锐地看了过去,黑眸含着几分嗜血的冷意,将杨观岳吓得退后一步。
郁燃起身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淡淡的疲惫藏在干涸的血污中,他抓了一把发顶,满手都是结块的血皮。
“锅炉房有开水,我让人去提。”影顿了顿,“江罗春自裁认罪,杨福水暂时不会怀疑到其他人身上,剩下的调查下午开个小会再说,大家先休息一个小时。”
郁燃颔首。
燕时澈从下面提了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三等舱房的公共盥洗室内,这里只有晚上才统一供应热水。他将冷水和开水兑在一起,试了一下水温,拿出一个晒干的葫芦瓢。
“我帮你?”男人抬眸,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喉咙忽地开始发痒。
郁燃将湿透了血水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冷白色的肌肤在黯淡的盥洗室内莹莹发光,白生生地刺进男人的眼眸。
青年的身材很好,一看就是健身房经常被人搭讪的那种类型,腹肌沟壑清晰可见,手臂和小腿都覆盖着一层线条优美的肌肉。唯一不足就是脸色太差,眼下坠着两圈黑影,嘴唇干得起皮,看起来有些可怜。
“愣着干什么?”郁燃微微挑起眼角,漂亮的狐狸眼向上抬,“不是要帮我吗?”
燕时澈嗯了一声,将发烫的热水从青年的头顶缓慢地淋下去,冲淡的血水落到身上让他的皮肤变得更粉。
郁燃揉散被血凝结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低下头抹了一遍肥皂,忽然见男人绕到了他身后,以一种别扭的角度往他头上浇水。
“嗯?”
“……免得溅我一身。”燕时澈垂眸盯着青年秀气的肩胛骨,喉结上的伤疤颤了一下。
郁燃没怎么在意,一瓢热水从他头皮滑过,将方才一幕幕仔细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细细地回想在场所有人的神情与反应。
那样的画面,自从他妈走后,他梦了整整一年,每天都大汗淋漓地从床上惊醒。郁燃早已经从日复一日的梦魇中学会了如何快速调节自己,只不过这一次是身临其境,后劲太大,他缓得有点久。
高中毕业后,他就不常梦见他妈,直到进入剧本,这种频率逐渐开始变高,就像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被逐渐唤醒,在警告他,警告他远离这地狱般的地方。
【——不要接受任何邀请】
郁燃阖眼,将头上的泡沫全部冲掉,耳边再一次回荡起郁媛亦死前给他留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