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四回到家中的时候,白秋实已经在他的被窝里睡着了。
乔四很喜欢这种亲密,就像冬天的时候被窝里有一只猫一样,暖床暖胸口。相对于男人那样满足的熟睡的脸,乔四将他摇醒的动作未免就显得有些残酷。「你起来吧。」
白秋实迷迷糊糊的,翻着肚皮的小兔子一般,摊开手脚,睁起眼睛望着他。
「以后别在我床上睡了。」
「啊?」男人这回彻底醒了,慌忙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道,「怎么啦,四爷?」
乔四拍拍他的头:「屋子够大,也不是没别的床,你回你自己房间吧。」
白秋实愣了一愣,手上还抓着被子:「是不是我晚上睡觉踢被子打扰到你啦?我不打呼噜的……」
乔四打断他:「你我都不是小孩子,这么大的人了,这样早就不合适。」
白秋实显得挺难过的,但他毕竟听话,也就这么被赶下床了,在门口又看了看乔四,见没有心软的意思,才沮丧地垂着头出去。乔四一晚上都没睡好,他没了这个,没了那个,现在连怀里那么一个小东西也不能有了。
自从两人的关系显出距离来,白秋实就特别小心在讨好他,生怕哪里又惹他嫌弃,成日都紧紧跟在乔四身后。
只是他不知道乔四在那挨了耳光一般的自暴自弃里,已经打算将他也一起抛弃了。
很快白秋实也觉察出那明显的不妥:「四爷,你是不是不要我跟你一起住了啊?」
「你现在赚的钱也够租房子了。做人还是要独立。」
「但是,我们一起合租,不是比较好吗?我也不会吵到你,还给你煮饭……」
乔四只说:「我问过了,公司可以给你提供宿舍,位置不错,租金也只收象征性的一点,十分便利,你东西也不多,今天就搬过去吧。」
白秋实站了一会儿,从乔四的角度看,这大男人简直像是要哭了。但终于也还是回房间收拾了东西。
送走白秋实,乔四一个人过了两天,这两天的滋味实在很难说得清。而这一天,他从窗户看见楼下有台车子停住,车门打开之后,就有个男人下了车,接着又在开启的后车盖那里往外扯包裹。
这就像被自己放生的一只小狗似的,丢在路边上,他还是小心翼翼跟回来了。
乔四打定主意,狠下心肠下了楼。白秋实刚把包裹扯出来,见了他,就满腔的高兴:「四爷,我回来了。」
「是有什么事?」
白秋实收住高兴,一下就小心了:「我一个人住不惯……还是想回来跟你住。」
乔四只瞧着他,不说话。
他又赶紧说:「段衡送我回来的,要不请他上咱那吃顿饭?」
话音刚落,那车子已经毫不留恋地掉头开远了,避免和乔四碰面似的。这又给了乔四一记重击。他在这一刻,简直觉得是厌恶自己,连带厌恶着白秋实了。
白秋实还在等着回复,乔四转头看着他:「你走吧。」
男人紧张地看着他,不敢出声。
「都让你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白秋实眼里渐渐满含泪水。乔四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去了。
成年人的这种软弱,一直是他所轻蔑的,但这时候自己居然也没法和他对视,段衡戳中了他的软肋,他在又爱且妒的情绪里,几乎要被逼出暴虐的本性来,换成若干年前的他,白秋实是要死在他手里的。而现在却不行,相依为命能让人生出软弱。
乔四回到家中,屋子里空荡荡的,安静到他简直都觉得偏头疼要发作。虽然白秋实这么一个小人物也许算不得什么,但那是他现在仅有的,而他连这个也丢给段衡了。
他在这自暴自弃的,近乎自卑的恼怒里,觉得非得这样把身边所有的都甩得干净了,才能解气。
当晚他又接到段衡的来电。青年的声音听起来是愉悦的。
「你真不打算让秋实回去了?」
乔四待要冷哼一声,心里又堵着,半晌只得说:「你满意了么?」
青年笑道:「还好。」
乔四顿了一会儿,终究是心疼白秋实,又道:「你记得约法三章,他不愿意,你就别对他不规矩。」
青年像是笑了一下,而后说:「怎么,难道你还是舍不得?」
乔四没有马上回应。他有很多要对段衡说的,但对着这个已然不记得他,爱上了白秋实的男人,他说不出口。
「你往后若要跟他在一起,就好好待他,别逼他。他要有个什么委屈,我势必要讨回公道。」
那边沉默了一刻:「乔四,你是有多喜欢他。」而后电话便重重挂断了。
乔四看着落地玻璃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像。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老了,需要一个人陪伴在身边,然而连白秋实也被他赶走了。
他边痛恨自己的坏脾性,边又难以忍受情场上接连受挫。这纠结着缠在一起的复杂感情令他痛苦,甚至于优柔寡断起来。
乔四料理赌场之余,自己偶尔出手也赢了不少钱,只是现在这钱就赢得毫无意义。
他原本还想着除了那大兔子之外,日后还能养一窝的小兔仔,有滋有味。
而现在钱赚了不知道要往哪里花。一个人连挥霍也是乏味的。
之前的酒池肉林,他已经不想要了。人尝过真正的好之前,是不知道什么才叫「好」,才会胡乱过混日子。而如今他明白没有比真情更好滋味的。
他和白秋实并无情爱,但白秋实半夜给他熬的一锅白粥,也胜过鱼翅燕窝。
在他这么彷徨又挣扎的时候,突然再次接到段衡电话。
段衡也不客套,迎面就道:「白秋实不见了。你比较了解他,他可能是去了哪里?」
乔四一下子就怒急攻心。他把白秋实赶走,交给人家,可没要白秋实受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