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峰最近非常头疼。他麾下最难搞的那位作曲家居然因为失恋而进入了罢工潮。
穆康在电话里沉痛地说:「长征精神也没办法拯救我伤痛的灵魂。」
王俊峰虽然烦躁,仍不疑有他。众人皆知穆康的女友……前女友管小小美若天仙,失去了这么个绝代佳人,多深的伤痛都可以算凛然大义。他甚至多愁善感地认为,像穆康这种靠灵感吃饭、心思细腻敏感的天才作曲家,对于感情的抗打击能力可能比常人小得多。
可见,王经纪人确实只是单方面地误会了自己已经和穆康交上了心。
穆康打蛇随棍上地给自己放了假,宅在家里心情平和地刷音乐会,哪儿也没去,毕竟算是失恋,考虑到自己还算不错的名声,不太适合外出撩闲。
晚上八点,管啸提着小龙虾上门。
穆康穿着睡衣开门,虽满脸胡渣,却并不憔悴,神采奕奕得丝毫看不出刚失恋被甩。
管啸一进门就被灌了一耳朵的贝多芬,还是克莱伯和巴伐利亚州立的1982年现场贝七,从指挥到乐手全体放飞自我,基本是要大闹南天门的节奏。
穆康笑嘻嘻地接过小龙虾,拿出一打啤酒,在电视前摆好阵势,再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目光灼灼地看着管啸。
管啸叹了口气,把音乐声调小,打开两罐啤酒,递给穆康一罐,猛灌了一大口,才开口道:「对不起,小小被我惯坏了。」
穆康不在意地打开小龙虾的包装:「好聚好散。」
管啸又闷了口啤酒,低声说:「她当年硬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赞同……」
穆康吸着小龙虾,笑了笑。
管啸:「非要拆散你和那谁……」
穆康被辣油呛住了,一阵猛咳,眼泪飞溅,灌了半瓶啤酒才顺过气:「哪谁?」
管啸:「……」
穆康瞪着他,硬生生把管啸瞪到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和小小这么多年,没大矛盾,没谁对不起谁。」穆康垂下眼,拿起一个小龙虾边嗦边说,「用不着你道歉……更没必要旧事重提。」
管啸心里复杂迂回地想:你们确实互相没啥对不起,可另外一位可是被深深地对不起了。
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管啸默默拿起一个小龙虾,觉得此刻特别敬佩李重远,自己真他妈怂。
穆康似乎也和管啸想到一块儿了,不经意问:「怼爷还在瑞士呢?」
管啸:「是啊。」
穆康:「什么时候回?」
管啸:「下半年吧。」
穆康啧了一声,倾身把音乐调大,最欢腾的第四乐章正好开始。
两人就这么不发一语地就着啤酒麻小听音乐,贝七听完了换《火鸟》,《火鸟》听完了换《春之祭》,《春之祭》完了换《乐队协奏曲》。
口味非常之重。
饶人清梦直到十一点,酒喝得差不多没了,两人才终于良心发现,换了张勃拉姆斯室内乐。
穆康酒精脑基本腌好了,躺在地上,拿手机刷李重远的朋友圈。
清一色的蓝天绿水青山白云,或者雪场雪道滑雪设备,夹杂几张排练时的照片。有一张是李重远在排练厅里的自拍,整张脸占了三分之二的屏幕,右下角有个人模糊经过的身影。
穆康把照片放大,默默看了很久。
久到让人觉得他对李重远有着不可言说的深沉的爱。
管啸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瞟到穆康左手边比自己多了一倍的空啤酒罐,叹了口气:「你……」
穆康还在晕乎乎地盯着照片发呆:「嗯?」
「怼爷知道你暗恋他这么久么?」管啸酒气攻心,胆子暂时大了一点,「情深似海啊,一张自拍看个八百年,我都快被你感动了。」
穆康顶着酒精脑,没听懂:「……啊?」
「别舔照片意淫了,打电话吧。」管啸一把夺过穆康的手机,联系人怼爷,发了个视频邀请。
视频过了挺久才接通,画面先是一片晃动的白,然后才轮到李重远包得只露出嘴巴的头出镜。
问候得也很直白:「干什么傻逼穆?……啊,是傻逼管?」
声音隔着屏幕,又混有呼呼风声,像来自另一个次元。
管啸愣了一下:「又滑雪呢?」
李重远:「不然呢?」
管啸:「没排练啊?」
李重远:「放假。」
穆康就地滚到手机前:「你们一个月放二十天假呢吧?」
「雪季快过了,一个个都想住在雪场了,谁还有心思上班啊。」李重远那边画面抖了一阵,忽然颜色一暖,大概是走进了室内,「……等我买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