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和你睡一个被窝的人
温野菜并不意外喻商枝想收徒弟, 而是意外他这么快就看好了孔麦芽,且下决定之前会与自己商量。
“你的徒弟,自然是你决定, 我看麦芽那丫头怪伶俐的,最重要的是她本就识文断字。”
说话时温野菜在擦桌子, 这两天或许是麦收季节的缘故,风一刮,屋里的家具上都落了一层灰。
喻商枝拿了一块布帮着他一起, 接着道:“我的确是看好了麦芽识字这一点, 而且或许是因为他爹的缘故, 瞧着她对学医还有几分兴趣。”
温野菜没想太多,闻言便赞成道:“那不就挺好, 而且我猜你是不是因为今天果哥儿的事,觉得有个哥儿或是姐儿帮把手挺好的,不然总有些你作为汉子要避嫌的时候。”
喻商枝不得不感慨, 温野菜的脑子转得也很快。
这么想着,自然也就这么说出了口。
温野菜顿时像被夸奖的小狗,微微得意道:“我可是和你睡一个被窝的人,若是连你这点心事都看不出来,那不就白睡了?”
“什么睡不睡的, 正儿八经的事被你说出来好像也不正经了。”
喻商枝看了温野菜一眼,把他手里的抹布接过来, 在靠近自己的木盆里涮了涮。
他把这事同温野菜商量,也是有另一层缘故在。
“只是若是收了麦芽当徒弟, 往后咱们家和孔家的牵绊便会更深。”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孔麦芽身后的家是个烫手山芋, 孔意恢复地再好, 也是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现在两家的关系单纯可以理解为好心的郎中与病患,若是孔麦芽真的认喻商枝当了师父,说是日后要当亲戚那般相处,也是不为过的。
喻商枝不是无家无口的孤家寡人,且还是赘婿,这些事自然要和当家的温野菜商量明白。
他再好心,也不能拉着家里人和自己到处去献爱心,这个帮一把,那个帮一把,便是家底再厚也禁不住。
温野菜弯下腰,和喻商枝一起把抹布丢在水里涮。
擦下来的只是一层浮土,并不难洗,过一水也就干净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也无妨,麦芽是个知恩图报的,孔意更不是那等会故意拖闺女后腿的人。日后他恢复地好些,能靠手艺活赚上几个子,家里不至于揭不开锅,这个家就算立住了。咱们要做的,无非是添把手。”
喻商枝思索片刻,决定把所有问题都尽可能说得清楚。
“我不会只有麦芽一个徒弟,往后若是二妞或是三伢,还有咱们以后的孩子想走这条路,都是不碍事的。”
温野菜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一顿,含着一抹笑望向喻商枝。
“你这话里话外的,怎么好像生怕收了麦芽当徒弟,我就要埋怨你一样?”
“收徒是大事,日后她要叫我师父,叫你师母,既是教导,亦是抚育。”
在水盆里,喻商枝握住了温野菜的手,两人手指交握。
“所以我要把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利害关系都讲明,若是收了麦芽做徒弟,反而让咱们这个小家生出矛盾,岂不是适得其反。”
温野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喻商枝这个人,若是以前,他可能会觉得对方婆婆妈妈的,可现在他不会这么想了。
非要说的话,他愿意用一个肉麻兮兮的词来形容,那就是温柔。
他能感受得到,喻商枝是真心实意地待自己,包括二妞和三伢。
他看重这个家,才会在决定收徒之前,絮絮叨叨地同自己商量。
因为收徒不是大街上随便抓一个人,指点两句那么简单,而是把孔麦芽纳入这个家的羽翼之下。
就像方才说的,他们一个是师父,一个是师母。
他俩百年之后,除了膝下儿女,徒子徒孙也要披麻戴孝。
温野菜认真地考虑一下,点了点头。
“别想太多了,我还是那句话,赞成你收麦芽为徒弟。你这一身本事肯定是要传下去,二妞就别想了,她就不是个读书的料,你看你教她的大字,一天学五个忘三个,还不如我呢,至于三伢……”
喻商枝接上他的话。
“三伢聪慧,而且过于聪慧了,他愿意回学塾读书,我寻思日后八成要走科举的路子,医术可以当个兴趣,不可耽误他的主业。”
温野菜应了一声,“没错,我也是这么想,说不准以后咱们家真能出一个秀才公。”
说完又笑道:“至于咱们两个的孩子,如今还没投胎到我肚子里呢,等日后长大了,更不知什么脾性,像你还好,若是像我,估计只能去山里学打猎讨生活了。”
他想得开,本事是喻商枝的,愿意传给谁,怎么传,自己都不会过问。
总不能因为人家入赘到温家来,连医术都不能传外姓。
最后索性道:“既如此,你就赶紧找机会去问问麦芽的意思,可别咱们在这说半天,人家小丫头不乐意。”
天色已晚,不忙着问。
第二天意料之中的,孔麦芽早早地在地里等着帮忙割麦子。
临近晌午,温家两亩旱田上的麦子全都收干净,勉强够两石。
在树下拿出准备好的吃食和饮子,简单垫了垫肚子,一家人又转移到了晒场,把麦子堆成垛,看着结结实实地才放心离开。
今日除了麦子收完,还有一点特殊的,那就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每年的端午和麦收都赶在一起,但村里包得起粽子的人家不太多,毕竟这东西要用糯米,可比白米还贵。
温家自然是舍得包的,所以温野菜喊了孔麦芽同他们一道回家,就是不吃饭,也必须拿两个粽子走。
孔麦芽照旧被温二妞一路推回家,进了门见糯米还泡在水里,便也不再扭捏,洗了手就坐下帮着包粽子。
过了一会儿,温二妞又拿来自己编的五彩绳,给全家每个人都戴上,多出来的一条给了麦芽。
五彩绳的尾端留了长长的穗子,叫做长命穗。
按照习俗,这根绳要戴到端午节后的第一场雨,然后剪断丢进水坑。
孔麦芽低头仔细看了看五彩绳,发现当真用了五个颜色的丝线,对着光看像是在发亮。
她谢过温二妞的好意,同时心里又想着该做点什么还给二妞。
说回粽子,斜柳村和喻商枝上一世待的地域一样,都是吃甜粽。
家里有事先备好的红枣和花生,还熬了一锅赤豆沙。
先把粽子叶折成三角,再把糯米和馅料填进去,最后包起来打个结。
粽子吃多了不好克化,这个天气更不好存放,所以一般包上够吃一顿的就结束。
等粽子在锅里蒸上时,喻商枝和温野菜便招招手,把孔麦芽叫进了屋里。
“麦芽,你过来,我和你喻叔有事同你商量。”
孔麦芽有些心慌,不知道喻商枝和温野菜是要跟自己说什么。
戴着五彩绳的手腕细细弱弱,泛着村里孩童常见的小麦色。
进了门后,她也不坐,两只手的手指缠在一起。
“喻郎中,是不是我爹的身子又不好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谁料喻商枝却道:“你爹好着呢,和他没关系,接下来要说的,是你的事。”
“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