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三更合一

还敢给人瞧病?他也不怕把人治死!

面对质疑, 喻商枝笑得温和,指了指一旁的药箱。

“我是个草医郎中,这饮子是用乌梅、山楂等配出来的, 家里人成日的喝,没有说不好的。”

那汉子似乎识得几个字, 抬头见了布招子,又打量两眼喻商枝,神色缓和了些。

问清楚是五文钱一份后, 当即掏了钱。

五文钱能得满满一竹筒, 几乎快要洒了, 汉子赶紧示意媳妇喝一口。

那妇人有些脸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肯, 汉子只好自己把第一口喝了。

尝到滋味后,表情顿时一变。

“我还怕你们草医配的饮子一股子药味呢,没成想倒是怪好喝。”

坐在他肩头上的孩子早就忍不住, 晃着小手也要尝。

汉子把竹筒递给了媳妇,把儿子从肩头上抱下来,一家三口没一会儿就喝掉半杯,开开心心地走了。

五文钱不多,好歹是开张的生意, 温野菜噙着笑,哗啦一下丢进钱罐。

过后又来了几单生意, 基本都是买饮子的。

五文钱,加了糖, 还有草医郎中“背书”加上的功效, 愿意掏这几个铜板的人不少。

虽说有些来赶集的, 一大家子也就卖一竹筒, 但这已经是村户人难得的奢侈了。

钱罐子底积了些钱,孔麦芽带来的草鞋也卖出了一双。

温二妞报了十文钱,那人费了半天力气讲价,最后让到八文。

她把铜板交到孔麦芽手里,孔麦芽一把握住,觉得八文钱和八串钱一样沉。

温三伢突然插进话说道:“刚才的大伯买的是孔叔编的草鞋。”

草鞋编出来模样都差不多,温二妞着实是分不清,就连孔麦芽自己也要仔细看看才成。

温三伢却笃定道:“是孔叔编的,路上麦芽姐给我看过,你和孔叔收尾的方式不一样。那大伯挑了半天,选了孔叔做的,八成是觉得孔叔手艺好呢。”

温二妞拉着温三伢去翻那堆草鞋,温三伢看了看,果断拿出四双,问孔麦芽是不是孔意做的。

孔麦芽检查一番,发现还真的是。

温二妞拍了一下巴掌,“我看孔叔的手艺也挺好的,他还非说自己编的要便宜卖。”

孔意觉得自己手指不灵活,编的草鞋不结实,实际编了五双,挑挑拣拣,最后只说这三双还凑合,若是人家嫌弃,别说八文,就是五文也卖。

而刚才卖出去的那一双草鞋完全可以证明,孔意的手艺不差。

孔麦芽把草鞋放回原处,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她摸了摸温三伢的脑袋。

“谢谢你三伢,没想到你还留意着这事。”

温三伢腼腆地笑了笑。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因为生病,他很少有出家门的机会,每日躺在床上,便是房梁上的木头有几圈花纹都数明白了,久而久之,就很容易注意到别人看不见的细节。

加上天生博闻强识,看过一眼就很难忘掉。

又过去一阵,算来距离开始摆摊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药烟才卖出去十几根。

温野菜有点着急,喻商枝却比较淡定,药烟是新东西,好些人没见过,自也就不相信它的作用。

正思索办法时,隔壁的桩子家传来一阵拍打蚊子的啪啪声。

喻商枝循声望去,就见桩子正摊开手掌给自家媳妇看。

“看看这些血,都让它吃饱了!”

桩子媳妇也皱着眉,她和桩子还好,家里两个儿子却是格外招蚊子叮,这一会儿工夫,都被咬了一身包了。

发愁之际,她猛地想到什么,随即笑起来,怪自己反应太慢。

她抱着孩子,空不出手,拿脚尖碰了碰桩子道:“咱们也是傻了,去找喻郎中买根药烟点上不就成了,还能驱一驱围着豆腐转的蝇子。”

先前家里买的正好用完了,今日赶集忙忙糟糟的,他们两个愣是谁也没想到这一茬。

桩子也一拍脑门,“真是傻了,我还在这上蹿下跳地打蚊虫。”

说罢他就赶紧从自家钱罐里摸了几个铜板,隔着两步路招呼喻商枝道:“喻郎中,给我拿两根药烟,我家小子让蚊子咬得不行了。”

没想到桩子还会来捧场,喻商枝接过钱,一旁的温野菜拿了两根递了过来。

因为桩子两口子没带火石,温野菜还顺手帮他们点上,搁在几人脚下的土路上。

青烟袅袅散开,没过多久,那些恼人的蚊虫就不敢在人的腿脚边转悠了。

和桩子家相邻的是个卖黄豆酱的,酱缸的味道也格外招蝇子。

原本两口子那个扇子挥个不停,生怕来买酱的人嫌弃酱不干净。

虽说这个天气谁家里没蝇子,但花钱买东西时总难免挑剔很多。

可这对卖酱的小夫妻很快发现,自从旁边的豆腐摊点上了那根“香”,自家摊子沾了光,蝇子转眼就绝迹了。

两人暗搓搓地观察了半天,确定是那根“香”的作用后,都意识到这可是个好东西。

当家的汉子揣着手,开始和桩子套近乎。

“叔,你家豆腐卖得不错。”

“你家的酱生意也好,闻着就香,做这个好些年了吧?”

“您是个识货的,可不,我们家从我爷爷那辈就做酱了。”

桩子乐呵呵地点头,转身问媳妇,“咱们一会儿也打点酱?”

桩子媳妇没反对,这东西家里本就常备着,在哪里买都一样。

卖酱的汉子见寒暄地差不多了,终于问道:“叔,你家摊子底下点的香是哪里买的,我瞧着好使,这一点着,蝇子都没了。”

桩子一愣,旋即意识到这是个给温家拉生意的好机会,忙道:“嗐,你这可问着了,这可是我们村草医郎中配的药烟,扔一根到牲口棚的地方,或是点了搁在窗下,院子和家里再也没有乱飞的虫子,清净得很。”

一听还是草医郎中配的,汉子面露难色,“这东西挺贵的吧?”

桩子媳妇把不想再让她抱的小儿子搁在地上,笑道:“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用,卖给咱们村户人的东西,能贵到哪里去,三文钱就能买两根,省着点用,能用三晚上,算来一个月花个三十文就够。左右天一冷,蚊子和蝇子就都死了,便是天热时天天点,也用不了几个钱不是?”

桩子媳妇是做小买卖的,帐算得自然清楚明白,果然刚说完,就见对方动了心。

那汉子家里是卖酱的,有手艺傍身,这类人都是村里日子过得好的,舍得花钱。

“婶子,你们是哪个村的,等我有空也过去买些。”

桩子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我们两家今日一道从村里来摆摊的,你走两步就能买着。”

语落他让开地方,把温家的摊子指给汉子看。

“我这药烟也不是从家里带的,是刚刚买的,你家方才有客人买酱,兴许是你们两口子都没听见。”

若是听见了,也不必费这么半天嘴皮子闲扯了。

汉子挠挠头,咧嘴道:“那敢情好。”

说罢就回了摊子上问媳妇要了一把铜钱,难得遇上,又亲眼见识了这东西的作用,他想多买一些。

喻商枝和温野菜送走接连两个买饮子的客人,一抬头,就见一个汉子揣着钱走过来,竟是直直朝着药烟去的。

“这个可是三文钱两根?”

汉子蹲在摊子前拾起一根药烟问。

温二妞嘴快,“咦,你怎么知道药烟的价钱?”

汉子笑道:“那边卖豆腐的可是你们村的?是他们介绍我来的。”

原来如此。

喻商枝和温野菜朝着桩子夫妻俩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随即没多久就做成了这笔生意。

三文钱两根,汉子直接拿了二十根,就是三十文钱。

临走时看见酸梅汤,有些心动,也买了一竹筒,回去给媳妇喝。

等到看到喻商枝的药箱,更是走不动步。

“你是草医郎中?”

喻商枝颔首,“正是。”

汉子一手抱着药烟,一手端着竹筒,犹豫了一番问道:“可能给妇人把脉?”

喻商枝笑道:“为何不能?”

汉子又问:“价钱呢?”

喻商枝道:“看诊十五文,药钱另算。”

价格不贵,就是喻商枝太年轻,汉子觉得他管自己都得叫声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不过在喻商枝看来,对方哪怕不信任自己的医术,但起码确实信任自家做的药烟。

因为片刻工夫后,又来了几个人买药烟,听起来和卖酱的汉子是同村。

摊子前围的人多了,便会吸引一些过路人的驻足。

一番热闹过后,温三伢点了点药烟的数量,高兴地宣布已经卖掉了快八十根。

再看酸梅汤,也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一,草鞋又卖掉了两双。

钱罐逐渐变得沉甸甸的,集市上人头攒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喻商枝冷清的小医摊一直没等到病患,他并不着急,原本今日就没指着这件事赚钱,无非是打发时间。

于是他先特地舀了一份酸梅汤请桩子家喝,人家的几句话可带来不少生意。

随后闲来无事时又考校孔麦芽几个问题,有些对答如流,有些磕磕绊绊,小丫头红了脸。

喻商枝没当回事,挥挥手让她去和二妞还有三伢玩,难得出来一次,他倒不至于还拘束着徒弟做功课。

一阵风吹过,布招子有些歪,喻商枝伸手扶正,余光瞥见他家夫郎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盯紧了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