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给人瞧病?他也不怕把人治死!
面对质疑, 喻商枝笑得温和,指了指一旁的药箱。
“我是个草医郎中,这饮子是用乌梅、山楂等配出来的, 家里人成日的喝,没有说不好的。”
那汉子似乎识得几个字, 抬头见了布招子,又打量两眼喻商枝,神色缓和了些。
问清楚是五文钱一份后, 当即掏了钱。
五文钱能得满满一竹筒, 几乎快要洒了, 汉子赶紧示意媳妇喝一口。
那妇人有些脸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肯, 汉子只好自己把第一口喝了。
尝到滋味后,表情顿时一变。
“我还怕你们草医配的饮子一股子药味呢,没成想倒是怪好喝。”
坐在他肩头上的孩子早就忍不住, 晃着小手也要尝。
汉子把竹筒递给了媳妇,把儿子从肩头上抱下来,一家三口没一会儿就喝掉半杯,开开心心地走了。
五文钱不多,好歹是开张的生意, 温野菜噙着笑,哗啦一下丢进钱罐。
过后又来了几单生意, 基本都是买饮子的。
五文钱,加了糖, 还有草医郎中“背书”加上的功效, 愿意掏这几个铜板的人不少。
虽说有些来赶集的, 一大家子也就卖一竹筒, 但这已经是村户人难得的奢侈了。
钱罐子底积了些钱,孔麦芽带来的草鞋也卖出了一双。
温二妞报了十文钱,那人费了半天力气讲价,最后让到八文。
她把铜板交到孔麦芽手里,孔麦芽一把握住,觉得八文钱和八串钱一样沉。
温三伢突然插进话说道:“刚才的大伯买的是孔叔编的草鞋。”
草鞋编出来模样都差不多,温二妞着实是分不清,就连孔麦芽自己也要仔细看看才成。
温三伢却笃定道:“是孔叔编的,路上麦芽姐给我看过,你和孔叔收尾的方式不一样。那大伯挑了半天,选了孔叔做的,八成是觉得孔叔手艺好呢。”
温二妞拉着温三伢去翻那堆草鞋,温三伢看了看,果断拿出四双,问孔麦芽是不是孔意做的。
孔麦芽检查一番,发现还真的是。
温二妞拍了一下巴掌,“我看孔叔的手艺也挺好的,他还非说自己编的要便宜卖。”
孔意觉得自己手指不灵活,编的草鞋不结实,实际编了五双,挑挑拣拣,最后只说这三双还凑合,若是人家嫌弃,别说八文,就是五文也卖。
而刚才卖出去的那一双草鞋完全可以证明,孔意的手艺不差。
孔麦芽把草鞋放回原处,一时有些百感交集,她摸了摸温三伢的脑袋。
“谢谢你三伢,没想到你还留意着这事。”
温三伢腼腆地笑了笑。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因为生病,他很少有出家门的机会,每日躺在床上,便是房梁上的木头有几圈花纹都数明白了,久而久之,就很容易注意到别人看不见的细节。
加上天生博闻强识,看过一眼就很难忘掉。
又过去一阵,算来距离开始摆摊已经过去差不多半个时辰,药烟才卖出去十几根。
温野菜有点着急,喻商枝却比较淡定,药烟是新东西,好些人没见过,自也就不相信它的作用。
正思索办法时,隔壁的桩子家传来一阵拍打蚊子的啪啪声。
喻商枝循声望去,就见桩子正摊开手掌给自家媳妇看。
“看看这些血,都让它吃饱了!”
桩子媳妇也皱着眉,她和桩子还好,家里两个儿子却是格外招蚊子叮,这一会儿工夫,都被咬了一身包了。
发愁之际,她猛地想到什么,随即笑起来,怪自己反应太慢。
她抱着孩子,空不出手,拿脚尖碰了碰桩子道:“咱们也是傻了,去找喻郎中买根药烟点上不就成了,还能驱一驱围着豆腐转的蝇子。”
先前家里买的正好用完了,今日赶集忙忙糟糟的,他们两个愣是谁也没想到这一茬。
桩子也一拍脑门,“真是傻了,我还在这上蹿下跳地打蚊虫。”
说罢他就赶紧从自家钱罐里摸了几个铜板,隔着两步路招呼喻商枝道:“喻郎中,给我拿两根药烟,我家小子让蚊子咬得不行了。”
没想到桩子还会来捧场,喻商枝接过钱,一旁的温野菜拿了两根递了过来。
因为桩子两口子没带火石,温野菜还顺手帮他们点上,搁在几人脚下的土路上。
青烟袅袅散开,没过多久,那些恼人的蚊虫就不敢在人的腿脚边转悠了。
和桩子家相邻的是个卖黄豆酱的,酱缸的味道也格外招蝇子。
原本两口子那个扇子挥个不停,生怕来买酱的人嫌弃酱不干净。
虽说这个天气谁家里没蝇子,但花钱买东西时总难免挑剔很多。
可这对卖酱的小夫妻很快发现,自从旁边的豆腐摊点上了那根“香”,自家摊子沾了光,蝇子转眼就绝迹了。
两人暗搓搓地观察了半天,确定是那根“香”的作用后,都意识到这可是个好东西。
当家的汉子揣着手,开始和桩子套近乎。
“叔,你家豆腐卖得不错。”
“你家的酱生意也好,闻着就香,做这个好些年了吧?”
“您是个识货的,可不,我们家从我爷爷那辈就做酱了。”
桩子乐呵呵地点头,转身问媳妇,“咱们一会儿也打点酱?”
桩子媳妇没反对,这东西家里本就常备着,在哪里买都一样。
卖酱的汉子见寒暄地差不多了,终于问道:“叔,你家摊子底下点的香是哪里买的,我瞧着好使,这一点着,蝇子都没了。”
桩子一愣,旋即意识到这是个给温家拉生意的好机会,忙道:“嗐,你这可问着了,这可是我们村草医郎中配的药烟,扔一根到牲口棚的地方,或是点了搁在窗下,院子和家里再也没有乱飞的虫子,清净得很。”
一听还是草医郎中配的,汉子面露难色,“这东西挺贵的吧?”
桩子媳妇把不想再让她抱的小儿子搁在地上,笑道:“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用,卖给咱们村户人的东西,能贵到哪里去,三文钱就能买两根,省着点用,能用三晚上,算来一个月花个三十文就够。左右天一冷,蚊子和蝇子就都死了,便是天热时天天点,也用不了几个钱不是?”
桩子媳妇是做小买卖的,帐算得自然清楚明白,果然刚说完,就见对方动了心。
那汉子家里是卖酱的,有手艺傍身,这类人都是村里日子过得好的,舍得花钱。
“婶子,你们是哪个村的,等我有空也过去买些。”
桩子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我们两家今日一道从村里来摆摊的,你走两步就能买着。”
语落他让开地方,把温家的摊子指给汉子看。
“我这药烟也不是从家里带的,是刚刚买的,你家方才有客人买酱,兴许是你们两口子都没听见。”
若是听见了,也不必费这么半天嘴皮子闲扯了。
汉子挠挠头,咧嘴道:“那敢情好。”
说罢就回了摊子上问媳妇要了一把铜钱,难得遇上,又亲眼见识了这东西的作用,他想多买一些。
喻商枝和温野菜送走接连两个买饮子的客人,一抬头,就见一个汉子揣着钱走过来,竟是直直朝着药烟去的。
“这个可是三文钱两根?”
汉子蹲在摊子前拾起一根药烟问。
温二妞嘴快,“咦,你怎么知道药烟的价钱?”
汉子笑道:“那边卖豆腐的可是你们村的?是他们介绍我来的。”
原来如此。
喻商枝和温野菜朝着桩子夫妻俩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随即没多久就做成了这笔生意。
三文钱两根,汉子直接拿了二十根,就是三十文钱。
临走时看见酸梅汤,有些心动,也买了一竹筒,回去给媳妇喝。
等到看到喻商枝的药箱,更是走不动步。
“你是草医郎中?”
喻商枝颔首,“正是。”
汉子一手抱着药烟,一手端着竹筒,犹豫了一番问道:“可能给妇人把脉?”
喻商枝笑道:“为何不能?”
汉子又问:“价钱呢?”
喻商枝道:“看诊十五文,药钱另算。”
价格不贵,就是喻商枝太年轻,汉子觉得他管自己都得叫声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不过在喻商枝看来,对方哪怕不信任自己的医术,但起码确实信任自家做的药烟。
因为片刻工夫后,又来了几个人买药烟,听起来和卖酱的汉子是同村。
摊子前围的人多了,便会吸引一些过路人的驻足。
一番热闹过后,温三伢点了点药烟的数量,高兴地宣布已经卖掉了快八十根。
再看酸梅汤,也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一,草鞋又卖掉了两双。
钱罐逐渐变得沉甸甸的,集市上人头攒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喻商枝冷清的小医摊一直没等到病患,他并不着急,原本今日就没指着这件事赚钱,无非是打发时间。
于是他先特地舀了一份酸梅汤请桩子家喝,人家的几句话可带来不少生意。
随后闲来无事时又考校孔麦芽几个问题,有些对答如流,有些磕磕绊绊,小丫头红了脸。
喻商枝没当回事,挥挥手让她去和二妞还有三伢玩,难得出来一次,他倒不至于还拘束着徒弟做功课。
一阵风吹过,布招子有些歪,喻商枝伸手扶正,余光瞥见他家夫郎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盯紧了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