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宁长得老实, 下巴很方,有张很受长辈欢迎的好女婿脸,说话也闷声闷气的, 声音不大, 甚至有点嘴笨。
葛宁似乎很少反驳谁, 这会被章云礼连珠炮似的骂了半天, 连手指尖都气得攥白了, 也只憋出一句“我没有”。
“我没有偷。”葛宁说, 齿间含着血沫。
章云礼却不肯放过他, 依旧高声道:“你没有?你仗着和我自小老师相同,连字迹都差不多, 就敢在这与我信口雌黄了,可你敢让上面查吗?你敢让他们把你的卷子捡出来,当场对比我从前写过的诗词, 看它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吗?葛宁……!你难道忘记是谁养你到今日,使你没有饿死街头了吗?是我章家!一切都是我章家在养你!”
话落起身振臂, 面对周遭越来越多的围观者喊道:
“诸位!我先前不肯科举,正是因为早就听闻这几年的风气不正, 今日我章云礼尚如此,真难以想象暗地里究竟还有多少人受害,你们难道甘心吗!”
话落, 在场众人皆议论纷纷。
章云礼说这话很有煽动性,正说在大家心坎上,让他们想起最近这几年间,总会有几个不该落榜的落榜, 也会多几个不该考上的考上。
章云礼的话就像火,瞬间把周围这些炮仗点燃了, 大伙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一会有这个说:“还得是人家章兄硬气,有个吏部侍郎的爹,出了事就敢张嘴说,不像前几年那些只能吃哑巴亏的倒霉蛋。”
一会又有那个说:“光有爹顶屁用,人家自己也争气啊,要不是今天忽然出了这种糟心事,以章云礼的学问,我看他今年能第一。”
可是渐渐的也有人小声说:“可是今天这事好蹊跷,若我没记错,从前那几个倒霉的都是出身微末,怎么今日偏是个贵人呢?再说那章云礼树大招风,眼前这人无论如何也是个能考进会试的,脑袋应该不傻。换句话说,就算他真想偷偷换掉别人的试卷,也不该挑章云礼下手。”
声音很小,但肯定有人听见了,不多时,队伍中有一小部分人跟着皱起了眉。
另一些人不愿深想,闻言只愤恨道:“啧,你没听章公子刚刚说的么,这人手脚不干净,没准前次秋闱就是这么混过来,如今只不过是故技重施,却被苦主及时发现了罢了。至于他这回为何要选章公子下手,这不明摆着的么,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此言一出,很快便有人附和他,“王兄说的有理,区区一个章府奴仆,看着身无长物的,难道还能有什么真本事吗?”
于是众人又接连点头,因为这书生说得对,现如今,他们长澹虽然重科考,但因为早年间承乾帝下的一些命令,普通贫民中已很难再出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