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夜里, 李熙在寝殿看章云礼写的书,脸皮笑得有些僵。
对于章云礼不想来当官,李熙想过一万种可能, 唯独没有想到,章云礼居然是因为不想起早上朝, 还有嫌六十岁致仕太晚了。
哦, 当然了, 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怕被皇帝发现他私习天文。
长澹不许民间私习天文, 违者要被处斩。李熙把裴怀恩带给他的两本书随意翻了翻, 发现看不懂,便把它们又放回了桌上。
章云礼写在墙上的那些东西威力太大, 裴怀恩这会满脑子都是算不尽的圆周率,还有点头疼,正在李熙身边沉默不语地喝茶。
李熙见状就调侃他, 说:“去了一趟诏狱,回来就变哑巴了。若被章云礼知道你转头就把书本交给了我, 指不定多气愤。”
裴怀恩对此不置可否,只道:“我与你是穿一条裤子的, 和他又不是。”
李熙无奈笑笑。
私习天文是重罪,章云礼在欺君,裴怀恩既然敢拿东西给他看, 便是猜着他不会真处置章云礼,至少不会计较章云礼此次的欺君。
只是……只是这么好用一个人,当真要放过吗?
李熙这样想着,只觉得也有些头疼了。他小猫似的伏在桌沿, 想了又想,转头对裴怀恩说:“裴怀恩, 我从前还不觉得,但经章云礼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咱长澹的上朝时间太早了。”
裴怀恩就哄他,说:“阿熙,你差不多就得了,这事历朝历代都这样。”
李熙又闷头想了想,把大半张脸都埋进臂弯,看着委屈巴巴的。
“唉,他嫌六十岁致仕晚,但我得干到死。”李熙瓮声瓮气的和裴怀恩抱怨,“我都还没喊累呢,他凭什么喊?”
裴怀恩忍俊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啧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瞧你干得挺高兴的,一点也不觉得累。”裴怀恩一语中的,笑吟吟地打趣他,“你是舍不得放章云礼回家吧?”
李熙就点头,右手摸到脑后揉了揉,盖住不许裴怀恩再拍了。
“舍不得,实在太舍不得了,想他老爹五十几了还上朝,他也真敢睡。”李熙赌气地叹道,“哼,他想回家去,我就偏不许他回家,我还要对外奖赏他的功劳,让他过几年再来考。反正……反正只要他还能进考场,就算我不开口,自有他老爹替我催着他,他别想再偷懒。”
裴怀恩闻言笑的没声儿,只得继续安慰他,说:“但他不想入朝堂,你若强迫他来,他也是三心二意的,哪会真用心帮你呢。”
李熙很不甘心地默了一瞬。
“难道真没办法把他弄来吗?”半晌,李熙自顾自地嘟囔着,“早起又死不了人,裴怀恩,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呀。”
裴怀恩唇线紧抿,想起章云礼在大牢里那态度,本想劝李熙放弃,但看李熙如此执着,又不想惹他不高兴。
“要么……要么你这样,无论他日后在哪做官,你都破例允他去钦天监,让他可以随时借阅那里的书籍和记录。”
为了哄李熙开心,裴怀恩考虑片刻,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不地道,但还是试着向李熙提议道:“那章云礼不是喜爱天文么?他要学,你就破例让他学好了,只要他能点头,区区一点书籍记录又算什么呢?”
长澹的钦天监是世袭,内里记录多半绝密,从没外借过,裴怀恩不信以钦天监这么大的诱惑做鱼饵,换不来章云礼起早。
李熙恰好也这样想,听罢只点头道:“嗯,你真和我想一块去了,我方才还琢磨,他既喜爱天文,我就找人和他一起研究去,但外借记录不行,因为实在太容易泄密了,至多只能让他在钦天监内看,绝不能再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