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路宝欣路宝棋纪玉楼可以永远喺埋一齐。”
名字要同时念,梦亦要一起许,仿佛在讲一个永远不会失散的童话故事。茄哩啡的人生是浪费菲林的人生。
不是上帝不肯实现心愿,是话语里用了错误代称。
路岭后来飞车同射击时戴一种深咖色的隐形眼镜。Elias给他两张机票与三十万元美金,让他去多伦多找路宝欣,路岭却只是用那一笔钱更换了哈雷的空气滤芯,购入了更大口径的化油器。他在铜锣湾的暴走club里学会了如何对化油器内部的主量孔和喷嘴进行精细的调校,唯有驰骋于赛场的机车会选择完全拆除空气滤清器以求极致的容积效率,路岭却可以为使油气最速进入汽缸反复更换进气阻碍一次比一次测试里更低的滤清器,街行亦不吝啬透支发动机寿命。他已经不再是被放逐于砵兰街的路宝棋,全香港仅此一辆的哈雷太子Fxsts,光是配货价格便足以在德辅道上那间中国餐厅购买数位入会名额。要玩改装机车不缺金钱支撑,于是豁出只需一条不嫌太长的命,何况他身边每一位榜样都在教他学会拿命去换刺激。
从出生起他便知道资本主义对天之骄子恩宠几多。漆黑改装重机在弥敦道上极速飙飞,沿途学生妹百褶裙全部被风掀起,路岭车头并未刻意压低,刹停时刻四缸十六门节气阀一霎那全部闭紧,他在轰鸣噪音里推开面罩,露出一双无办法不被原谅的深邃漂亮眼睛,对几位放课后中学生沙哑说“sorry lady”。四个分音轻松模糊彼此原本近似年龄,标准英音仿佛魂断威尼斯里古惑仔版伯恩安德森出现在尖东街头,准备上演花季雨季港台言情话本。每一位妹仔都产生命中注定女主人翁错觉,义不容辞用少艾柔情安慰叛逆少年寂寞内心,即将在摔个跟头都比别处疼的城市发生一段惊世骇俗秘密恋情,路宝棋同学成熟第一课叫做有钱傍身,落水狗骑太子座也可以从此翻身做回金枝玉叶高等公民。
路宝棋读谷崎润一早年写“一切美的东西都是强者,丑的东西都是弱者”,残忍极端,深以为然。道完歉的陌生少年在引擎嘶吼里扬长而去,眨眼消失在长街尽头,背影从此成为女校书院每位学生妹情窦初开臆想里完美范本。
路岭的落难过于短暂,有家姐与纪玉楼陪伴的时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十年,苦痛未能磨练心智,因路宝欣与纪玉楼永远会将最好一件捧宝到他面前,路宝棋在风俗浮世绘里依旧留存稚子天性,是偏颇不是殊荣,稚子所以欲求极低,永远的当下已足够好,他的难过便如水面落了柳絮,风一起转眼又再散去。
做BB棋有阿楼,做路岭有Eli。后来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被问及最多一句话,就是你想喺中环大哂,定喺半山大哂?
人人都知他在十六岁生日宴上认了17k的金教父做契爷;彼时又适逢和胜会三年一度话事人选举落幕,龙头棍交到他大佬阿Ken手里,社团内半数元老皆欲与17k交好,路岭几番做嘢都有人帮忙射住阵脚,执埋手尾,处理得干净漂亮,阿Ken便做顺手人情,亦算作报答亓家在选举期间暗地度水,解他短暂经济危机,就任首届会议上便力排众议,指明“以后中环码头由细仔路揸fit”。
做中环码头揸fit人对路岭而言却是费力不讨好一件事情。粉档赌场桑拿夜总会,放账收利缴月费,连兰桂坊发生口头挑衅未见血案件,都要来皇后大道请教大佬路有某建设性指导意见?大佬路日理万机,正烦躁于车行老细方才强硬驳回他试图再缩短一公分进气歧管以取消机车空气滤清的伟大提案。哈雷经典,川崎暴烈,他想在多出部分安装大型蓄气鼓,用牺牲低转速度抵消进气阻力,提高新玩具最高档马力,此刻听完小弟包仔汇报头大如斗,反问一句两边各自死伤几多,包仔诚诚恳恳说:“人人四肢健全,只是嘴上屌埋十八辈女性。”
路岭登时失去兴趣,道:“call几条女畀佢哋玩下就得,以后呢啲小事唔好再嚟问我。”
包仔还有话未说,路岭已经转头去同老细继续争辩。“GPZ900R发动机用液冷散热,拆除外部滤清理论上讲完全不是问题,”话落又用二世祖语气补充一句,“赛车敢拆是不怕发动机长期使用里出现损坏,我敢拆是我信你提供新部件速度一样很快,几多钱你开口,我都ok。”
识少少扮代表,冇几耐扮大袋,老细睨他稚嫩眉眼里那份有恃无恐神情,猛吸一口雪茄压下即将暴起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同他从“理论上”讲起:“靓仔,这都不是钱的问题,我在香港开车行二十年,至少比你懂多啲机车理论,所以从来不接受有风险的改装订单,这辆时速秒提最高档已经破两百公里,再弄我怕你有命改,没命骑,到时候追责找我,我去找谁?何况川崎原厂出货速度很慢,新部件不是我能不能供上,是你无论如何都必须要等。”
路岭道:“我看杂志上日本有人改到二点五秒破二百四——”老细不耐烦打断他剩下梦话,说:“我都讲部件不够你耗,行,那我就同你直说,第一你装上蓄气鼓后供油系统跟不上新马力,第二歧管再砍一公分影响脉动惯性,你换挡不仅危险而且不会舒服,最后是最重要一点,名声一坏几多钱都救不回,你搵死死喺人哋门口,唔好过嚟搞我。”
包仔快步跟上摔门而出的路岭,大佬周边气压极低,包仔半根烟时间里却想去想来都无办法理解这种事情如何值得动怒。路岭情绪总落在他看来格外幼稚之处,机车改装不成他要生气,别人喊他从前名字他要生气,Eli哥不许他骑车载人他要生气,公仔面水滚捞起晚半分钟他要生气,咖啡飞沙走奶不够好味他要生气,连冻柠七里冰块太碎嚼来无劲他都要生气,偏偏有人在他地头纵火挑衅他却不当回事,码头船工闹strike不肯上钟他也轻描淡写一句“那就加钱”打发过去。
“不然我call几条女畀你玩下啦大佬。”包仔走到并排勾肩搭背,搬出路岭原话随口安慰,路岭却推开他没好气讲:“我最憎烟味你lan远啲。”
包仔偏不,笑嘻嘻仗着身高优势将路岭一把按到自己肩头,说:“最憎几憎啊,闻闻闻闻多下就习惯啦!”
与车行老细雪茄暖香不同,路岭闻到包仔外衫上全是沉闷呛鼻气味,低声骂了一句,便不再同他推搡。
他十五岁后记忆里始终带有烟味只有两件。第一件是路宝棋从某天起知道了纪玉楼在做走私;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去正式改掉名字。
那是他五月中旬在巷尾收费一元的公共盥洗室里撞见纪玉楼正用四分之一夸脱氨水浸泡一件被血染红的衬衫。纪玉楼赤裸上身,比他更好似新妇,蹙眉叼烟,烫手似的,用根掰直的晾衣架翻搅着盆内衣物,路宝棋走近时闻到极浓一股腥的锈味,在纪玉楼开口前低声先喊了“哥”,问:“你刚去菜场帮D伯杀猪回来啊?”
纪玉楼闻言将烟与血污一齐冲进下水道,湿手在西裤上正反面擦两次,动作是快且急,神情却几乎镇定。望定路宝棋半秒便想接他的玩笑,但路宝棋视线从搭在水池边的衬衫移动到他贴了纱布的腰侧,随后将藏于背后的一叠钞票伸到纪玉楼面前,说:“你拿这样多钱给我阿姐,D伯是不是日薪给你一万?”
记忆里比血被泡开的腥味更强烈的是纪玉楼身上的烟味,寻常纪玉楼在氨水泡一二分钟便可以连同指尖发黄的印迹一齐洗去,那一次却没有。后来他就知道了食烟是纪玉楼藏住烦心事的唯一方式,纪玉楼那回一共交给Sylvia三万元现金,还有五十万打到她汇丰卡上,Sylvia刻薄地笑着说五千不够多添两个零原来我就愿意卖掉BB来的。纪玉楼和路宝棋的命不到百万就可以买断。
纪玉楼希望路宝棋可以回到学校重新念书,但路岭用那些钱买了第一部 机车。而后再也没有了路宝棋,没有Sylvia和纪玉楼的他亦不能够不可能继续再做路宝棋。
第二件事是他陪纪玉楼去九龙塘找算命先生批流年同改名。那时巴士上他双手握着扶栏,“为什么阿姨当初会取这个名字,我不懂,”看着前方清幽街景,九龙塘静谧夜晚与尖沙咀中心闹市有很大不同,他第一次来,第一次便开始喜欢,“很少有人将楼字放在最后,你看你细蚊仔,就有个佬味名。”
纪玉楼将手臂搭在他身后的靠椅上,说:“因为我阿妈好中意北宋一个词人,他给妓女填过许多首玉楼春。”
“酥娘一搦腰肢袅,回雪萦尘皆尽妙,而今长大懒婆娑,只要千金酬一笑。”
背诗未讲广东话,路宝棋表情便费解,纪玉楼翻译过来解释一遍,小朋友听唔明扮纯情,捂着耳朵大声念“纪玉楼(gei yu lao),咸湿佬”。但下车过后他却忽自背后偷袭般将手从衣摆底下钻入纪玉楼的腰间,掐完左右又揩油,贴紧掌心赖着不走,模仿对方念诗音调,没心没肺,不伦不类。
做路宝棋是最无忧无虑,纪玉楼不去解释一票生意马仔怎么能拿七位数字,只说“死许多人,尸体从珠江飘到香江”,路宝棋便肃然起敬,小声感叹好危险,其实并不知是哪一种概念。到后来路岭拜至中环堂口,码头偶尔有无名氏浮尸晨曦里镀上一层金粉,那时已清楚纪玉楼只是骗他,水门汀栈桥上望向四面,依旧觉得大陆很远,隔江相望,仿佛要踩着无数尸骸铺陈的桥梁才可以通往彼方。
纪玉楼名字不好,前十七年却也未见要改,路宝棋第一次知玉楼春,第一次就开始喜欢。纪玉楼去找师傅,他便要零钱去士多买冰汽水,停在路边低头踢块小鹅卵石,咬着瓶嘴发呆,纪玉楼打发他等在门外,出来时满身烟味,招手说BB过来。路宝棋走到他面前,见纪玉楼摊开掌心,其上一共只写两个字,笔画朴素简单,路宝棋哪怕不懂亦能看出不比玉楼春高明,眉头挤到一起,马上问:“你呃我?人哋嗌你小三爷,所以你改同音字?”
“佢收你几多钱?改成咁不如我帮你改。”得到“八千八”答案,路宝棋表情登时出现四级地震,五官未倒塌但裂缝生平地,一定要找骗子理论,推反双开门像小小漩涡一般钻进大厅,倒拔发财树充当棍棒高举,惊得处处鸡飞狗跳,更奇怪墙上公然贴“no smoking”红白标语,满屋桥牌室或卡拉Ok腌到发酵烟味,骗子与骗子手下打工仔指间握住长条状物体却只有吸管与钢笔,表情懵懂惊恐,颤颤巍巍问:“发生乜事?有话好好讲啊!”
小朋友真是无忌讳,发财树被打风糟蹋,大师心痛如绞,发抖手指摸索去按座机号码键,call律师,他开店七八年清清白白纳税人,按执业水准明码标价,遇见寻衅滋事,一定要call律师。路宝棋眼疾手快,冲到柜台背后,夺走话筒,扼住发财树不存在咽喉,色厉内荏开口:“报告书印一份交畀我。”
拿到手白纸黑字打印件,打头两行天干地支“己酉丁卯戊戌庚申”,路宝棋发声系统仿佛忽然因方才饮落冰汽水害冻结冰,所有怒气瞬间偃息,没有少年人不会记得自己生日,他转过头去找纪玉楼,第一次纪玉楼没有跟在他身后。路宝棋要走到窗边才能看到他,他蹲在对面的马路边上,一个人食烟,那么远,视线隔着调光玻璃,从红黄各色广告纸之间的缝隙望过来。路宝棋动了动嘴唇,过了好一会,才问:“他来看的人叫什么名字?”
走到煤气灯下,“为什么骗我”说出口最后变成“可能要给人家赔礼道歉”。屋内发生什么,纪玉楼看得并不分明,听路宝棋陈述完罪状,纪玉楼就说了没事,静默了好一会,把烟抽完了,穿过马路走回去替路宝棋付钱和道歉。回程时路宝棋走得很慢,纪玉楼已当作散步,他却还要落后他许多,一反常态地安静,气温比三月底在长洲岛过生日时低了许多,纪玉楼却没有穿外套,路宝棋可以看见他短袖下露出一半的黑色纹身。大臂上端,三角肌的位置,他没有很仔细观察过,一串并非英文的硬花,即兴的阴影打得很漂亮,像个只做了外侧的臂环。路宝棋忽然想起纪玉楼没有英文名字,愈望那一处纹身他愈想追根究底,好奇取代了忧郁,他快步缩短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从身后叫住纪玉楼,说:“我都冇问过你纹嘅乜嘢?”
纪玉楼回过头,嘴里咬着烟,单手插兜,只看着他不说话,路宝棋从前偶尔觉得他这样子蛮酷的,现在却只认为纪玉楼好爱扮大袋,于是小声嘟囔一句“numberone有纹身”,走到他前面去,道:“不讲就不讲。只是你若要改名,那我亦要改,我已经想好,要改就一起改。”
“唔好咁奀皮。”纪玉楼登时皱起眉,去拽他的手,路宝棋侧过首,同他对视了几秒,道:“我冇讲笑,我唔中意路宝棋,从好早以前就是。阿姐不用路宝欣,你知不知是听到这个名字会想起从前许多事?我同阿姐身份证都系做假,想改名比你简单好多,”路宝棋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况且大家都以为我就叫BB棋,好丢人好幼稚,边个都咁嗌,我改乜名有乜所谓?宝棋未见就带畀我几多好运。”
纪玉楼却微俯下身,与他平视,话语很慢,便格外认真,对他说:“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改。”价值五位数的流年与姓名报告书上,生辰八字,五行喜用,分析罗列出十二条上千字,健康平安为吉,情绪稳定为次,最末才助富贵进财,他将每一个字都看完,高山低谷,贵贱尊卑,香港每个牙牙学语BB都被算命先生看过天干地支方取出最佳用字,世间最珍爱祈祷与祝福,纪玉楼未引用报告书上任何一句说明,只是告诉他:“宝棋很好,最好。”
可那时的路宝棋不明白纪玉楼语气背后的心意,稍僵了片刻,便反问道:“玉楼亦好好,难道你可以不要改?为什么你要变?”
纪玉楼不能回答了,沉默地望着他,沉默里仍是前倾的姿态,令路宝棋不需要费力地仰起脸就能看清他的眼睛。头顶蓊郁的树荫遮去了月扑下的浅光,路宝棋看见纪玉楼的瞳孔里映出的全是自己的样子,好像是他从来只能看得见自己,一直是。仿佛是雾气湿过了纪玉楼的眼,路宝棋看见对方眼底那张面庞忽然模糊起来,滑落到嘴角的却是他自己的眼泪。天真无忧小朋友装到最后,终于装不下去,这场戏行将谢幕,记忆里有这一夜四月急变的冷天与最后一次的纪玉楼身上从不好闻的烟草熏味,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哥,你要走了,是不是?”
纪玉楼搬回他自己的屋时,路宝棋很少会去找他,因知他不来就是太忙,但茶冰厅里稀里糊涂地吻过一次后,好似总觉得要负起什么责任,每层楼道的公厕在最末的楼梯旁,他住顶楼却要跑到第二层去上方便。是第二层的住户更有公德更能保持洁净,是纪玉楼的门牌恰巧在二一五号。他平日话说太多所以饮水慷慨,常常跑厕所,一日许多回。某一次纪玉楼到对街打牌,木门虚掩着,路宝棋方立了半分钟,犹自做着道德与私心间的天人斗争,那门却忽地吱吱呀呀敞开了大半,他的手指还没有那么多勇气,不过是风作祟。数十呎的房间从未那样地空旷过,扬琴闻莺的细调在悠长白日里袅袅地荡开,装满了空的房间,空的走廊,空的身体,整个世界都是黄鹂鸟婴儿似的哭啼,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三十天里楼下都是那一支哀哀怨怨的柳浪闻莺。
面前的纪玉楼没有回答,路宝棋便自己说下去,只是每隔半句都要停顿几秒,道:“我看见你在房间里收衣服,冬天的大衣和夏天的短裤你都叠起来了。箱子里有你的枪,你的剃须刀,你的漱口水,很多的烟,还有我送你的那一副袖扣。”
“你真的要走,而且要走很久,是不是?”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路宝棋说,“还是你觉得我不懂事到这样的地步,我不是非要缠着你的,我不过只是害怕你不说,我只是更害怕你会变。我不喜欢纪山,谐音也好,不好听也好,其实我只是喜欢纪玉楼。我只是好习惯了听所有人喊你阿楼,如果你将名字都改,我会觉得你变成另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抬起头看向纪玉楼,在纪玉楼眼底里看见了水烟渺茫,而纪玉楼不过心平气和地回望着他,一直是这样的,他以为自己看着纪玉楼的眼睛就是看着纪玉楼了,不知道纪玉楼的眼睛里也只是路宝棋而已,路宝棋看来看去都是看着自己,泪眼汪汪,其实眼泪竟只是为自己一个人在流。纪玉楼的心平气和是从路宝棋生日至今几个月里渐已熄灭的死灰,路宝棋已经猜到他要离开,挽留的话,质问的话,关心的话都没有,不说不是他不肯,不过只是他没学会。你能对一个小朋友奢求什么?一个自私的吻还不够吗?路宝棋的嘴唇分开又闭回去,过了很久,最后说出来的也只是:“如果连我都无办法认出你了……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后来纪玉楼真的成为了他不认识的另一个人,穿蓝至发黑的正装制服,鸭舌帽上是皇冠之下被紫荆花包围的香城警徽,底座的蓝色绶带上写着Hong Kong Police。
皇家香港警察,前缀是颁赠殊荣,用以纪念仅次于五六年九龙暴动的六七香港五月风暴中差人英勇表现。一九六六年的天星小轮加价事件埋下社会隐患后,次年大陆文革左风从澳门吹到香港,工会工人效仿内地做法,手持语录高喊反英抗暴,那是五月的酷暑,严紧闷热。当局武力镇压后,公开示威便被长达几月的恐怖行为取代,左派校园的课堂成为埋藏炸弹重灾之地,北角与狮子山先后有幼童与英军拆弹专家被炸成尸块。直到九月,南华早报标题打出“香港竟有一日免受炸弹滋扰”,对此安宁颇感惊奇,其间近百日,是警队始终恪守职责,顶在前线,劳苦功高。暴乱平息后,本埠市民为表感恩之情,自发捐款成立殉职港警子女教育信托基金,女皇更是亲授“皇家”二字嘉奖,这场人人自危风暴为香港吹开另一新春,当局次年修改劳工法例,成立民政事务总署,改革诸多系关民生重要领域;非法盈利白牌车自此宣告合法,后逐渐发展成今日公共小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