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林甬日记摘段

落观音 pharmacy 8697 字 2个月前

【一九八八年 二月】

早晨到唐人街看游行庆典,到处张灯结彩,红红黄黄绿绿晃得我眼睛乱,路边点份叉烧饭也难食,都怪昨夜睡不好,烟吸太多,眼白黄,眼眶干,眨眼疼,还着凉,出门前倒烟灰缸,新换的垃圾袋瘪下去一大块。过了二十几个年都未失眠过,二十几个年都是一个人睡,有些人是罪大恶极,搞得我觉得床大也会空。去年耶诞节一封信里顺便就把新年快乐一起讲了,他真是抠出的金山银山,多寄一封都是要他命。

还在饮汤街上就开始敲锣打鼓,舞龙舞狮,队伍最前头是财神,我在路边看,冻得人哆嗦,心里许愿了。我诚心,财神爷一定保佑我发大财。

【一九八八年 二月】

原来天南地北的华人拜码头都是拜关公,二爷够劲。诚心上香,二爷一定保佑我发大财。

手边没枪老不安心,拿到东西就踏实了。从前没觉得买把枪那么贵,不过花出去钱也是高兴,花光得越快我越好早点去告状。傍晚搭唯一一条skytrain从市中心到New Westminster见T哥,保姆拿牛腿骨金钱腱熬汤头,米粉不说了,汤就鲜到舌头掉,现在回忆起我还想替舌头流泪,遭罪半年,总算有点像样东西。

我看T哥那边厨房有个帮工的手艺不错,叫阿允,我打算好了,等赚到第一笔就挖这人回来煮汤。

晚上回来前陪T哥到附近剧场听音乐会,丢人丢到家,听个开场我就睡过去,结束才被大嫂叫醒。

【一九八八年 三月】

亓蒲真是莫名其妙,怎么做事还用他教我吗?他怎么老把我当白痴?几个月就只寄来一封信,信里讲来讲去还都是那些破道理。他眼睛应该治得有起色,字写得虽然丑了点,但是还挺好看。恼火的是他居然指正我英文文法,他不知道vancouv讲广东话的比讲中文的都多好几倍吧?没上过学的到底是他还是我?

何况山高皇帝远,九九八十一难都过来了,老子从头再来也能混得风生水起,他妈的,吓不死他。

【一九八八年 三月】

对面今天派来谈交易的人居然是陆文沉这个扑街仔,他妈的,吓得老子不轻。

他还人模狗样,讲完事我马上起身就走。

在路边逛来逛去,发现一家新开士多,卖捐赠品的,盈利都捐给孤儿院,进里头转了转,东西还挺新,沙滩椅一把才一加币。挑了些朝鲜的玻璃小工艺品,结果走的时候忘在柜台,罢就,当我做慈善,钱少少也是积阴德。

稍多留意是雪橇,去年下雪患肺炎,一个冬天都在咳,烧到四十度,活过来都算捡条命,不想回忆了。我打算好了,今年冬天学学滑雪,我估计同冲浪差不多,应该简单。

我也算是多才多艺,亓蒲这人除了会打架哪点比得过我?我看上他,是他三生有幸来的。

【一九八八年 五月】

阿允在偏方上的本事好像四妈,是个神仙。

我食饭太猛经常卡鱼刺,他拿碗水,两根筷子摆十字,让我从一角里饮几口,真的管用,神仙。这两日换季,我每次返屋都满身大汗,吹一路冷风,有点咳嗽,他又同四妈从前一样,拿红萝卜白萝卜煮熟加红糖给我,讲萝卜上通气下通便,谢谢他,咳是不咳,但半夜我起来窜稀。

一边坐马桶一边食烟,很想念四妈。

【一九八八年 六月】

今日得闲,睡到午后,阿允上年纪,吃个饭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睡久不好。我求他收声,我现在连周末都没有,半年里能睡懒觉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完。

下午去逛鹿湖,公园静得让人舒服,气温好,天也蓝,租了独木舟到湖心看新开的莲花,有小鸭子慢悠悠排队队游过去,可爱得要命。对岸有小仔仔荡秋千,心痒痒上了岸,听见钢琴声,走过去两步,发现是有人在草坪上举行婚礼,一对华人夫妇。

我看着高兴,结束后也走过去同他们讲了两声吉利话,还要到一杯香槟。香槟是苦,但看他们人人脸上带笑,心里还是几开心。在草坪走着走着,有点想养只狗了,不过我应该没什么时间照顾,养不亲,暂时放弃。

今日也未有他信来,不过不要紧,已经等到心慈,想想时间隔久点,每次我能讲给他的事情就更多点,读他都要读上一个钟,一个钟心无旁骛想我,那也不错。

[3:00 a.m.又补]

他妈的,我给他写的信不会是别人读给他听吧?谁读?谁读?我要疯了啊!

[4:30 a.m.又补]

我睡不好了,到底谁读给你?

【一九八八年 八月】

今日去PNE玩,人山人海,华人占一半,回来看阿允影的相片,感觉是回到香港。

中午十一点去,玩到天黑,坐了海盗船、大摆锤、跳楼机,最刺激几项重复好几次,在M记又买一堆薯仔边走边食,傍晚看了小猪赛跑,还有跑马,越写越觉得像在香港,不过无地方下赌,马追牛,牛不给食,可惜可惜可惜,看着看着我变成一直盯住牛,然后立刻肚饿。

冲凉出来阿允在客厅点安神香,放佛教音乐,让我收惊,谢谢他,真有心。

【一九八八年 十一月】

傍晚陪几个后生仔凑热闹,在Metretown喜气洋洋排队讨糖果,我从小就怕看牙医,拎回来一大袋,还在让阿允想办法处理,阿允神秘兮兮讲不用。

八九点钟就有一群小朋友披着斗篷提着南瓜来敲门,我把巧克力稳稳当当放到他们的小篮子里,有个小妹妹特别可爱,还让我蹲下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阿允说我一晚上嘴角没下来过,特别慈祥问我是不是中意小孩?吓到我立刻否认。每次去T哥那边大嫂就想介绍女仔给我,现在阿允也这样?我才二十二啊!我提个南瓜也可以去要糖的啊!

【一九八八年 十二月十四日】

你的信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你也生日快乐,你也要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只是每次喊你寄张相片,你都当未看见,你最可恶。

【一九八九年 五月】

五月是我命里有劫吗?还是春天同我不对付,走之前都要咬我两口?

前段时间都未能写日记,左腿中枪,住了两个月的医院。不过这伤受得值,T哥帮我把一直以来非法移民的问题解决了,值,无得顶。

就是出院一返屋,西药食完,阿允还逼我连饮一周中药,日日都发困,不困的时候嘴巴又苦,搞得我看什么都感觉苦,天也苦,地也苦,沙发也苦,茶几也苦,雪柜也苦,电视也苦,厕纸都苦。

【一九八九年 八月】

去年T哥到西海岸度假就喊我一齐,阿允也讲那边可以冲浪,但那时我还对海滩有点阴影,而且提到冲浪就忍不住想起我从前那块长板。怕伤心,于是拒绝。

不过今年打算到Tofino住上一个月,前两日挑到块澳洲树脂的三龙骨长板,黄色,衬我,搭在一起个look真是靓到镜面裂,估计过去玩就无时间记日记,不带你了,拜拜,秋天见。

【一九八九年 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