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嘟着嘴, 碎碎念道:“要不是因为他是星星阿爹,我才不帮他传话。小叔,我觉得他不好。”
沈若问:“怎么说?”
二狗“唔”了一声:“他一直问我好多问题, 有的我答得上来,有些我答不上来。在学院里夫子都没有这样考校我的。”
小孩儿对别人的善恶感知十分敏锐,一个人姑且算不上熟,不过是玩伴的父亲,却要这样拷问他, 明眼人想想便觉得奇怪。
必然是有所图,想要借着孩子的口说罢了。
“二狗, 你午后还要去找欣哥儿么?”柳杉也皱紧了眉头, 给儿子端来饭碗夹些菜放在桌上,问道。
“想去,我在教星星写字儿呢。”二狗说起玩伴时眼睛发亮, 后半句一出那小胸膛便挺了起来, 很是嘚瑟。他都成了星星的小夫子了,他好厉害呀。
“噗, 咱们家二狗竟然能教别人了。”李善桃笑着夸道,“欣哥儿这孩子是个聪明的,要是个小汉子估摸着也能进学去。”
二狗点点头, “是呀, 星星学的很好的。”
“读书学字本就不该拘泥于性别, 无论是汉子或者姑娘小哥儿,都有进学的权力。”沈若抬眸说道。
顾允接口:“以后必然可以。”
沈若诧异地看他一眼, 可再一想以前顾允都能给自己写画一本学字的书册来教他, 自然同这世上一般人不同。会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也不奇怪。
眼角眉梢忽得漫出笑意, 将那得知沈欣他爹这奇葩事儿的恼火抛之脑后。
他们只说了这一言一语,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话题又转回到沈欣家,饶是沈若家里一屋子实诚人,也都觉得这沈欣的爹是不是对他们有所误解,还是说觉得两家孩子玩得来,就能叫他来蹭些好处去?
把他家当成了善堂还是寺庙,拜一拜就能得个只赚不赔的买卖?
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干爹帮着带’珍宝居‘的东西出去卖,那也是帮我的忙,’珍宝居‘的东西要销往大江南北自然是要造势的,也要带出去叫别人瞧瞧,看看有没有销路。一路上舟车劳顿,哪怕是在隔壁柳溪镇上,那也是要到处跑的。”沈若淡淡说道。
沈丰颔首:“是啊,今儿浪哥一大早就过来辞行,他竟一个人要去南越,胆子太大了。”
沈若眉头微皱:“他怎么不来同我说?去那么远的地界,危险重重,不能孤身去啊!”
“你才同顾秀才新婚,今日是要回门来的,不想叫你理这些事儿吧。况且,干爹将先前他自个儿走南闯北的弟兄都聚集起来了,有他们带着浪哥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儿。”沈丰道。
现如今,大宇朝安定祥和,暂无内忧只有外患,南越州也不是三不管地带想来到了那儿算是安全,可是一路上要行的路多,说不准哪日就会遇上劫匪盗匪一类的恶徒。
就从储水镇到沈家村这段路上都曾出现过不止一波劫匪,最近的那一波还是顾允和自家阿兄和他,遇上了给解决的。这些人是小打小闹,不是练家子,但是到了外面自然就不同了。
“干爹的兄弟里头可有会拳脚的?”沈若问。
“说是有,干爹先前也去过南越州地界在那也有点门路,你就放心吧。”沈丰道。
“好吧。”沈若猜到他要出去却没想到竟会这么早去,南越州就是现代的广州,那边多雨潮湿,那雨衣带过去无疑是好卖的,只是沈若还是会有些担心。
让一个最多就去过储水镇上同那杂货铺老板寄卖东西的农家子,突然就要一路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同许多商人介绍雨衣,这转变太大了。就像是完全没有显露出什么,就凭着一腔热血往外跑,还没学会跑呢就要开始飞了。
这难免叫人觉得不太安稳。估计他干娘这会儿心情不会太好,毕竟好不容易将丈夫留下,结果儿子又出去闯荡了。
顾允道:“他有野心,想出去闯荡这很好。等回来,必然会有蜕变。”
这人曾经心悦过自己夫郎,顾允哪怕是个君子见了他也总是回想到这一点,倒不是高兴他想往外走不同若哥儿接触。主要是同为男人,他知道周浪为何非要在这时候离开。
沈若点点头,“他做这事儿是帮我造势,是我关心则乱了。”
顾允道:“不全是帮你,也是在帮他自己。”
沈若抬眸定定地看他一眼,明白过来。
周浪想要闯出一番事业,不仅仅是在帮着自己,也是磨炼他自个儿。这一路过去必然遭遇许多艰难险阻,但是他只要撑下来了,回来之后那各种能力都会提升,也见了世面。
再也不是那个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汉子了。
吃过午食二狗又要往外去,沈若拉住他,“二狗,要是欣哥儿的爹再问你什么,你就同他说,我叫他直接来找我谈。”
既然想要开“珍宝居”,那怎么说也得亲自过来谈以示重视吧?就这样借由二狗的口来说,难不成觉得这样自己更容易答应?
也是挺搞笑的。
二狗应了声就迈着小短腿跑了。
李善桃忧心忡忡:“若哥儿,这有什么可谈的?欣哥儿是好的,欣哥儿的娘也还不错,可这欣哥儿爹先前那事就叫人怪膈应的,这回还想要来占咱们家的便宜,还要谈什么。”
柳杉在一边听着了,也跟着道:“是啊若哥儿,他这样的人感觉不靠谱。不如等夜里干爹从柳溪镇回来了,先问问他?”
沈若嘴角微勾,对上自家阿娘阿嫂的视线,说道:“我是想瞧瞧这人究竟是有多厚的脸皮,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至于’珍宝居‘,哈哈到时候就看他想还是不想开吧。”
他这一笑瞧着别有风情,叫看惯了的李善桃和柳杉都不免看愣了一瞬。
“岳母,嫂嫂莫要担心,若哥儿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必不会叫人无缘无故借咱们家的东风去,总得要试试那人的诚心。”顾允道。
沈若唇角绽开丝丝缕缕的笑意,果然顾允最懂他,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被人帮着解释的感觉可真好,以前的顾允总是能少说几句话便是几句,现在却不那样。
在李善桃和柳杉看来,这就是他俩夫妻一唱一和,默契流淌,但是她们俩却不能完全明白若哥儿究竟要做啥,就顾允懂了。瞧着真是亲亲蜜蜜,叫别人都别在这儿打扰才好呢。
她俩也不管这事儿,只是柳杉瞧见他俩明明就站在一处也没眉来眼去,拉拉扯扯,但是总像是有根透明的线把他俩连在一起了似的。
她笑吟吟地不说话,只笑眯着眼睛瞧他们俩。
倒是沈若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拉着顾允一同回自己的“闺房”陪小云吞去了。
他们这一走,柳杉便笑出声来:“娘,你瞧若哥儿他们感情可真好,这一句搭一句的,顾秀才的话好像也多了些,有股子黏糊劲儿呢。”
女人总是心细些,能从氛围里感觉出点什么。
李善桃喟叹一声,笑道:“若哥儿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我这个当娘的是真高兴。顾允是个好的,同若哥儿也是两情相悦,顾允曾当着大山的面许诺过未来只会有咱们若哥儿一位夫郎,我是放了心了。”
柳杉道:“是了,能瞧得出来他们俩啊这会子是蜜里调油呢。”
李善桃笑说:“我以前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丰哥不叫我多操心,喜欢上你了就立刻回来说了,叫咱们操办。再瞧若哥儿,他少时招摇非顾允不嫁,给推了多少人家?不过还好,现在是圆满了。”
柳杉也跟着笑,瞧见他们两个感情好叫家里人都高兴。
午后是认亲的时候,柳兰香也过来了,手里还提了两坛子腌黄瓜。
“你咋这样客气,一早儿俩孩子回来就带了不少回门礼了,你怎么还拿。”李善桃嗔道,但还是接了过来,毕竟是亲家母的一番心意。
柳兰香笑道:“若哥儿爱这一口呢,我记着你们啊口味差不多,便叫他带两坛子回来。早晨那不是提不下了么,正好我准备午后过来就顺道提过来了。”
“正好家里腌萝卜要吃完了还没做新的,这小菜来的正是时候呢。”柳杉讨巧笑道,招呼着柳兰香一同去屋里看若哥儿新画的图样。
等柳兰香看过之后也是一顿夸,但这边才刚瞧完,李善桃便亲亲蜜蜜挽住她手臂带她去瞧孵出来的小鸡仔。
柳兰香觉着自个儿恨不得分成三份去,一份跟着柳杉仔细欣赏若哥儿画的“松鹤延年”;一份往李善桃屋里去看那些小鸡仔儿,先前可是好多时间她也帮着一起看顾抱窝母鸡了;还有一份便是去照顾着小云吞。
她到了这儿是真的感觉到热闹,同自个儿在家时候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感受。
可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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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屋中。
沈若拿出了毛笔和岩彩,准备作画。他可是答应了顾允要给他画小云吞刚出生时候的样子给他瞧的。
落笔之前,他道:“你做好心理准备,现在小云吞好看了,一有了对比我怕你接受无能。”
顾允低笑:“不会,无论是何模样我都能接受。”
那可是他和若哥儿的孩子,哪怕出生时候像神话故事当中的哪吒一样是个球儿,他也接受的了。
再如何,也不会比那圆球离谱了吧?
“那好,我开始画咯。”那画面一直印在沈若脑海之中,现在要画便自然浮现出来,最终落于纸页上。
小云吞现在可可爱爱的模样瞧着喜人,可是刚出生时候确实不好看,算得上是他这辈子最难看的时候了,可以称之为是“黑历史”。
自家阿爹把自个儿的“黑历史”画出来给自家阿父看,也亏是他这会儿躺着瞧不见,要不然可要闹了呢。
沈若搁笔,举起纸页让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