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心下一紧, 接着又伸了一指，去试探王太后的鼻息，见她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暗道不好，倏地起身，去翻药箱, 掏出来一把千年人参片, 直接塞了几片到太后嘴里, 将床边围着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跳。

接着, 他又快速写了张能暂时吊着命的方子，交给边上的小宫女, 让她赶紧去煎药。

“孙、孙太医, 太后她……”一名小太监颤颤巍巍问道。

他问完，见孙太医沉着脸不说话, 心中更加害怕了, “砰”的一声跪了下来，抖着腿, 手脚并用爬到了王太后床前, “太后！太后您可不能死啊呜呜呜……”

小太监一哭，边上的其他太监和宫女皆是眼眶一红, 想到自己的命也要跟着太后一起玩完儿，心中绝望不已，纷纷伤心地啜泣了起来。

“哭哭哭, 哭什么哭, 太后洪福齐天, 现在还没死呢！”

孙太医被一寝殿的哭声吵得脑子嗡嗡直响。

短短一个晚上, 他先是经历了大起, 以为太后退烧了就没事了，结果烧退是退了，人却又吐血晕了过去，再经历了一次大落。

要不是他在宫里当值多年，心理承受能力早就已经锻炼出来了，不然现在肯定也绷不住了。

孙太医捏了捏眉心，放下手时，眉间还是呈“川”字形，紧紧皱在了一起。

在他方才的一声低呵之下，殿内的哭声总算是小了些，但还是会不时传来几声低低抽泣的声音。

王太后情况危急，他没空管这些一出事就慌了神的宫女和太监们，大步走出寝殿，要去将太后突然病重的消息告知陛下。

宜寿宫内只有被隔离在此处的宫人，禁卫们都守在宫门外，严得一只鸟雀都不会放其飞出去。

孙太医刚走到宫门口，连门都还没完全打开，禁卫们的长剑便已经伸到了眼前。

孙太医险险停下脚步，禁卫们的剑来得突然，他差点就撞了上去。

宜寿宫门口守着的禁卫们也都带着面巾，全副武装，见孙太医脸上什么防护都没有做，连忙站得离他远了一些。

孙太医深吸一口气，将王太后身上的疫病消失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禁卫队长将信将疑，正想出声询问，确定一下时，孙太医却没给他机会，语速飞快，又将王太后病重的事情说了出来。

禁卫队长也被迫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只是他没搞明白太后既然已经退烧，身上的疫病也消失了，那怎么还会病重？

孙太医也不清楚，这瘟疫来得古怪蹊跷，他还是头一回发现疫病居然能自己消失。

太后吐血昏迷，气息微弱，说不定是疫病带来的后遗症。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把太后的命保住。

孙太医需要太医院里各种名贵的药材，禁卫队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让孙太医先回去守着太后，自己则重新戴好面巾，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萧峥身边的大太监总管王闰。

他和王闰都知道萧峥现在不在宫内，王闰听到太后病重的消息后，略一思索，便让禁卫队长差人去国师府上寻萧峥，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萧峥原本已经睡下了，但他身边的侍卫不敢耽误此等大事，只能硬着头皮把他叫醒了。

“……你说什么？太后病危？”

萧峥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了这种事，他也没办法继续睡下去，披了衣服起身，准备出门时，就见旁边的长廊上，姜然正提着灯，快步向这边走来。

“你怎么也起来了？”萧峥说着，见姜然身上的衣服早已穿戴整齐，又连声问道，“你没睡？”

姜然当然没睡，他不久前才收到了白泱的纸鹤。

他没想到乌霜嘴巴这么快，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殿下，面对殿下的询问，他只好将曜郢城中的具体情况在信上逐一写明。

回复白泱的纸鹤刚飞走，他就收到了太后病重的消息，担心萧峥要回宫，急忙赶来阻止他。

“陛下别急，臣替您进宫一趟。”姜然对萧峥说道。

姜然不是凡人，就算和一群病患扎堆也不会出事。萧峥知道是知道，但还是不太愿意，有外人在场，又不好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瘟疫，太后染病，这些事情堆在一起，萧峥一想就觉得头都快炸了。

宫里传来的消息虽说了太后身上的疫病症状已经消失了，但莫名其妙的吐血和性命垂危，怎么看怎么诡异，萧峥只觉得疫病并没有完全消失。

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想让姜然进宫。

萧峥沉下脸，将姜然拽进房里，房门“砰”的一声被他用力关上，门外的侍卫们面面相觑，只好重新站好守起了门。

“你又不会医术，去了有什么用？”萧峥松开姜然，沉声说道。

姜然知道萧峥的狗脾气又上来了，先顺毛，让他回床上躺着。

要比倔，姜然肯定是比不过萧峥的。

萧峥冷着脸，跟床上有钉子似的，和姜然对峙半晌，只肯退让一步，披着衣服坐在了床沿。

“太后身上的疫病消失得古怪，而且吐血之后脉搏几近于无，气息微弱，这就更加奇怪了，我得进宫看看情况。”

姜然说完，亲手给臭着脸的萧峥倒了杯茶，跟哄闹脾气的幼崽似的，“你去不行，但我去肯定没事儿，乖，不生气啊。”

一声“乖”听得萧峥脸都绿了，但又不好对姜然发作，只能捏着鼻子喝完了茶，让他早去早回。

“看一眼就回来。”

姜然临走时，萧峥想想不放心，还特意叮嘱道，“不要在宫里待太久。”

*

宜寿宫门口摆满了珍贵的药材，禁卫队长担心孙太医和万太医两个人搞不定，还把年逾古稀的濒临回家养老的太医院院使和左右院判都从床上叫了起来，和药材们一起打包送了过来。

太医们进了宜寿宫后，宫门又“哐当”一声合上，直接把老院使吓得一激灵，人也彻底清醒了。

孙太医都害怕他就这么背过气去，暗道禁卫队长干得真不是人事。

往王太后寝殿走去的路上，孙太医和三个上司走在前方，对他们说着太后的情况，身后的太监们捧着刚到的药材，将其送进了偏殿。

饶是老院使这把年纪，在听了孙太医说太后先是直勾勾地睁着眼睛，对周围没反应，而后又是身上疫病突然消失，接着再吐了血，现又气息微弱，也觉得古怪的很，只能先看了太后的情况再商量如何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