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一声来听听,我就不出来了。”
顾随之压着语气,轻哄道:“嗯?再叫一声。”
林慕唇边浮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只停留了短短一瞬,眼睛一眨,又恢复了平静,疑惑得不似作假:
“我刚刚叫什么了吗?”
顾随之急切道:“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你刚刚叫我的那个,再叫一遍。”
林慕抚了抚衣袖,全然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模样。
“我怎么都听不懂前辈在说什么?”
墨寻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手缩回锦被里,彻底睡沉了。
两人相贴的一小块皮肤分开来,顾随之居高临下地看他,这人睡熟的时候瞧着倒很乖顺,不似白日里的张牙舞爪,方才显露出一点同郁涟相似的双生子气质来。
此时的墨寻没了孑然张狂的劲儿,昏黄灯影下,露出的半张脸愈发润美如玉,顾随之静静站了一会儿,听见他呼吸逐渐平稳,又伸手去探了探额头,已不如方才那般烫手。
可是离得越近,他便越发看不清墨寻这个人了。他的狠辣纨绔都摆在明面上,脆弱和温情却好似夜雾一样,只可恍然间瞧见些许,实在难辨真假虚实。
他一时不知是否该继续对此人抱有敌意了。
怅然之间,疾享用完今夜的点心,收着翅膀落在房门前,双爪往覆盖薄雪的地面印上猎物淋漓的血,并不进来,只支着脖子往屋里瞅。
顾随之听见了门口的动静,用脚尖将炭盆往床边再拨弄几寸,犹豫一瞬,终究将郁涟的狼毫搁在桌上,关门离开了。
梦里也说着阿涟,想来应也是在意胞弟的吧。
顾随之打个响指,疾便蹬蹬爪子落到他肩头,随他一同穿过岑寂长廊,回屋去了。
风雪纠缠整夜,院中小湖结了层厚冰,模糊映着冷白的月华,痴情人别过薄情种,各安一隅,今夜好眠。
翌日清晨。
榻上虚虚伸出半只胳膊来,墨寻睡眼朦胧,喉头干涩地叫了一声:“米酒,水。”
没人应他。
墨寻懵了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记起,人昨夜便被自己差回宁州去了。
他支着身子起来时脑袋一阵眩晕,只好按着眉心缓解,昨夜记忆似是被人抹去一般,米酒走后他做了什么来着?
做了什么不记得,可再不润润嗓,喉咙真要被灼穿了。
墨寻跌跌撞撞地起来,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颠三倒四地走到桌边端起茶盏时,忽的定住了。
一只狼毫,此刻正服服帖帖地摆在桌上,墨寻一口气饮尽了隔夜冷茶,抓起那笔看了又看,错不了,正是郁涟的。
他想起来了,昨夜似是寻不见此物,又想起些陈年旧事,迷迷糊糊缩在门口睡着了......那怎的今早醒来是在床上!
墨寻静默片刻,心下已然猜得七七八八,他身上还有些热,应是昨夜吹了许久冷风,又着了凉。
顾随之昨日刚同他打了一场,应是讨厌透了他,心上人的东西被他捡着了,还回来作甚?
墨寻想不通,也不愿再想,许多事等着他去做,眼下夫立轩那头就得尽快挑个时间去拜会,距离冬祭只有半月了。
他面色倦沉地揉着耳根,一阵虚恍,心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
煊都着实不是个好地方,这地儿大抵克他,做什么事都像被绊着手脚,得分外小心,才不至于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