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行李箱变成一整个后备箱。
游叙的行李比谈梦西细致,他不着急,摆出舒适出行的态度,带了很多生活用品。速溶咖啡粉、药品、零食等等,还有那瓶香水。
深夜,他们出发了。
谈梦西坐在副驾驶,激动使他的手腕剧烈发抖,几次没拔出安全带。
游叙拧动钥匙,扶住方向盘,“往哪个方向?”
谈梦西咬了咬下唇,“先开出去。”
汽车缓缓移动,驶离拥挤的深夜停车场。
谈梦西扭过脸,双手贴上车窗,近距离欣赏这一刻。
路灯不多,大范围区域是漆黑的,只有几户人家开着灯。那些黑暗的地方有什么物件,左右花圃什么形状,他闭着眼睛也能走过去。
他每天按部就班地出门,坐进驾驶位,机械地转动方向盘。
小区门前的路况永远糟糕,尤其是早高峰。狭窄的马路硬是精打细算出了双向通行,人行道成了两根独木桥,学生、散步的老人、上班族们在“桥”上前胸贴后背。
他和其他坐在车内的人一样,刹车按毫米距离来抬,抬习惯了,脚背也不会抽筋。龟速前进有很多空余时间,他懒得绕路做更多选择,总是买两根油条一杯豆浆,草草应付多年酸碱失衡的胃。
头顶的绿荫不是绿荫,是生活在早晨投放到他头上的第一朵乌云。
开到小区门口,他们看见一位“熟人”。
老小区的物业是摆设,楼道卫生全靠自觉。有次清早,谈梦西赶着出门,电梯又慢又挤,转身往楼道跑。他顺便啃吐司喝牛奶,还差两层楼,来电话了。他空出右手接电话,包装不小心掉地上。他弯腰要捡,楼道走下一个晨练的老人。老人对着谈梦西大骂,把“原来是你”的帽子扣在谈梦西头上。有人天天在楼道扔垃圾,谈梦西“扔垃圾”叫他撞了个正着。谈梦西是个薄脸皮,捡了垃圾,也涨红了脸,对游叙诉苦,当时真该回这老头两嘴。有人对谈梦西耍横,无异于在游叙的脸上吐口水。游叙去找老头理论,老头耳背,骂他不懂尊老爱幼,二人对骂三百回合。从此,游叙和谈梦西在小区里恶名远扬。谈梦西碰见这位老头要拐八个弯绕路,生怕对方又要骂人。
小区门卫大概率睡着了,游叙摁了两下喇叭,栏杆还是没有升起来。
游叙全程冷着脸,不耐烦“啧”出一声,正要下车去敲门卫室的窗户。
老头居然率先替他们敲了窗。
栏杆升起来,眼前的路畅通无阻。
谈梦西惊讶地看向游叙,“事情好像在变好。”
游叙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只管把车开出去。
离开小区,到分叉路口时,谈梦西指了诊所的反方向。
他往后瘫进座椅,声音轻轻的,“终于不是两点一线。”
“说得好像我不是这么过来的。”游叙这次听见了,伸手要拿杯架上的可乐。
游叙也是这么过来的,时间略错开。他们在诊所边上租了仓库,游叙每天夜里去仓库加工镜片和理货。相同的目标和目的地,两人一早一晚来回奔波。
习惯大于安全驾驶规范,谈梦西欠身帮他拿,“所以我说的是我们,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
游叙的手腕转个弯,躲开了。
谈梦西的手臂悬在半空,两秒后,缓缓靠回座椅。
他的脸上发热,心脏好像叫人猛地攥了一把,滋味不好受。
游叙不看他,“没有我们,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说你不同意……我只能一个人出发。”谈梦西脸色难堪,到这个地步,解释显得自己更恶劣。
“我们两个绑定在一起的东西太多了,账号,邮箱,会员,所有的卡,你这样走,我一个人怎么解决?”
“好像是。”
“你先把我们的手机ID分开。”
“好。”
“你把分手说出口的那一刻,我们就不是我们。”
“……”
“我什么都给你,你要跟我分手,别指望我像以前那样对你。”游叙用余光瞥他一眼,“谈梦西,去你妈的,我们现在和平不了。”
窗外的灯光略过,车身明显加速,景色愈发模糊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