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镇子小得可怜,十分钟工夫,谈梦西和游叙到了旅馆楼下。
快步踩上薄薄的老旧楼梯,生满锈的铁皮栏杆咕咚摇晃,游叙跟在谈梦西身后,光看背影也知道他很生气。
开门进去,两张挨很近的单人床,简陋,还算干净,空气里没有霉味。
谈梦西仰头倒在靠墙那张,用外套捂住了脸,大喊:“我讨厌人类!”
明显感觉到床垫陷下去,是游叙坐在床尾。
“包括我?”
谈梦西在外套里摇头。
“包括你自己?”
躲在外套里的脑袋点啊点,毫不犹豫。
游叙挤到他身边,隔着被子盯住他,猛地很想知道他哭了没有。
他现在有种奇怪的心理,谈梦西哭了,受挫或展示脆弱,对他来说是有利的。
他扒开外套,谈梦西似乎知道他会来掀,一脸不意外。
他下意识想:可惜。
谈梦西以前很爱哭,工作后,不怎么受情绪影响流泪,偶尔红个眼皮,水光在眼眶里打转。只有受到疼痛,生病,高 潮,这些生理性泪水会真正地挂上睫毛,流出眼眶。
游叙尴尬地起身,拉上窗帘,回到另一张床上,“明天开始换我开车。”
谈梦西“嗯”了一声。
欠身摸出烟盒,游叙自己抽了一半,伸长胳膊递给谈梦西。
就着他的手,谈梦西抽了两口,面对游叙侧躺。
他把下巴枕在手背上,放空双眼,淡淡地说:“其实,刚才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现在的生活,一直没什么大事。
游叙听出来了,情绪不对,这是楚楚可怜的自我安慰。
他该怎么做——
保持之前的作风,冷嘲热讽?
作为朋友,也该安慰两句。他的安慰一直很奏效,他清楚知道。
妈的,真不适应当什么朋友,游叙在心里暗骂,开口:“你没做错,犯不着讨厌自己。”
谈梦西一秒钟接话,跟以前没什么不同:“我讨厌自己总是失望,对这个世界,对自己。”
“失望?”
“你笑话我也好,说我是傻子也好,先声明,这不是谈工作,跟钱没关系,我在说我的感受。”
“你说。”
“我以为我有权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原来有权威也一样,他们不接受你的好意,还当着你的面,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你,诋毁你。”谈梦西也点了根烟。
徐徐飘升的烟雾里,谈梦西说起小时候,幼儿园老师问大家,长大后想当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