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墨离故意将“有关系”三个字咬得极重,此话犹如石破惊天,众人愣住,齐刷刷望向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千墨离嘴角含笑,语带深意:“这话你们得亲自问白仙尊啊。”
这时白颜画睁开眼,侧眸扫过去,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这陌生人,而是在打量审视。
可在众人眼里,白颜画越不吭声,越是证明了他与那魔头有所关联。
屋内气氛顿时变得凝滞,压抑。
有人欲出口询问千墨离身份,但被其他人抢先一步把重点转到白颜画身上。
那原先冷讽厉青云的人最先出声道:“什么意思我想白仙尊比在场各位都要清楚,当初我们可都中了守斋怨,可有一些人就没有事,大家可知道为何?”
“为何?”
“没有中守斋怨毒的人,是因为他们体内有邪气!是魔修!所以才不受守斋怨侵蚀,千魔头一走众派可是清理各自内鬼叛徒的啊,一查一个准。”说到这话时,还故意将目光投向了白颜画。
白颜画终于有了表情,盯着那喋喋不休的人,眸里显露冷意森森:“何人派你来此处挑拨离间?聒噪。”
那人愣了愣,脸色霎时铁青,恼怒地瞪着白颜画:“白颜画,你敢做不敢认!你敢说你与那魔头毫无瓜葛?守斋怨死这么多人,你独安然无恙不受影响,我看你就算不是邪魔妖孽,也是帮凶!”
“你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让你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一股杀意猛然从白颜画周身散开,气场散开,如同锋利的剑穿破人胸膛。
那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数步,众人都被吓着,生怕惹恼了那白颜画丢掉性命,若打起来,他们根本无招架之力。
但好再他们人多势众,白颜画又如落鸡汤狼狈样,怎么看气势上都比他们弱一截。
“白仙尊,你别忘了你还是个仙门中人,你的职责是维护修真界安危,如今却聚在这里与我们吵嚷,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现在有新的魔头祸世,白仙尊你不说捉拿便罢了,敢问你这些天都调查出了什么。”
“你这种行为,已经不配当什么仙尊!”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都用尽全力在白颜画面前彰显威严,若是换成平常,早就抱拳一口一个毕恭毕敬。
金来香看着,问道:“徒儿,这些人与白仙尊有什么仇怨?”
千墨离道:“无仇无怨。”
金来香:“那他们为何都针对白仙尊?”
千墨离笑道:“因为他们讨厌他啊。”
金来香想了想,虽然他们称呼白颜画为仙尊,可真正喜欢他的人没有几个,局势瞬变,墙倒众人推,只怕日后白颜画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徒儿,为师不喜欢这里,为师还是喜欢跟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
“徒儿也是。”
这时白颜画站起身,目光冷冽,如同淬着寒霜,语调生硬道:“如果不想死,我劝诸位——阿嚏——”
他立马拿扇掩口鼻,回身低头打喷嚏,白衣本就是湿漉漉挂在身上,一起身就被窗户渗进来的冷风吹着,冷不丁受了寒。
有几个人见了,立即抿唇偷笑,心中不禁暗喜平日神色高傲的仙尊也能有失态一面,实在是好笑。
白颜画听到身后人窃笑,耳朵瞬红,握着扇子的手攥紧,眸光更为阴冷,这群王八蛋……
“仙尊既然病倒了,就赶紧回去歇息,安生养病吧。”一人好心说道,却是挥手如赶苍蝇,语气轻蔑。
白颜画放下扇子,转身,目光冷漠地盯着他们:“我与诸位素不相识,诸位对我却是恶言相向,那么我只问一句,在场的各位有谁实力、功绩、身份、地位都比我高的?”
众人瞬间愣愕住。
白颜画道:“你们可以尽情出言不逊羞辱我,可这对我构不成任何威胁,却能暴露你们的修养。没有礼貌的是你们,丢尽颜面的是你们,让宗门蒙羞的人是你们。你们再怎么讨厌我,也改变不了我比你们强、比你们优秀、比你们地位高名声大事实,改变不了你们面对我就必须敬我三分畏我七分的事实!”
众人刹那面容难堪,一片通红。
这些人本想羞辱白颜画,谁知被反讽回去,可他们也不敢发作。
白颜画再怎么样也是修真界的仙尊,凭借本事一步一步坐上这个位置,身份地位比他们高得多,他们宗主都要抱拳敬称,他们为宗门弟子,更没有道理对其无礼。
“请诸位好自为之。”
白颜画说罢忽又转身,展扇咳嗽,掩面打喷嚏,浑身发冷,微微颤抖。
倒有几个小辈好心把毛巾和干净暖衣递过去,但白颜画碍于自尊面子,没有接受,冷然道:“不需要。”
然而仍有人不服,小声叫道:“想让人敬您还请您先学会敬别人,白仙尊太过狂妄自负,得罪不少人,又不懂得收敛,怎么让我们小辈尊敬您。”
白颜画缓缓抬眼,冰冷刺骨的眼神让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人便是率先开口出言不逊者,他张了张嘴,正要继续说下去,便见白颜画朝他逼近了两步,吓得他闭上嘴,后背已经冒出阵阵虚汗。
有人急忙劝和道:“我们是来调查左尊的事,还是不要发生冲突好了。”
然而无济于事。
白颜画缓步走向那人,面无表情:“若想活命,最好管住你的嘴巴,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话声落,众人只瞧见一条快得看不清的白影唰地飞起,闪烁一下便消失不见,随之传来的便是那人凄惨哀嚎声。
那人躺在地不停翻滚,痛苦万分,胸膛出现了一条长长伤痕,鲜血渗出。
众人都懵住,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千墨离原本还在一旁看戏,看到那白影,笑容一瞬消失,神情寒冷。
金来香察觉到那长条白影一出,千墨离身形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担心道:“怎么了徒儿?”
“是纸鞭。”
“纸鞭?”
“白野狗训徒弟用的鞭子。”千墨离指着道,“就是他手上握着的白扇。刚刚一瞬间,那白扇展开,扇面便变成纸张,一张张纸排列成长鞭,便是纸鞭。”
金来香:“那纸鞭抽人很疼吗?”
千墨离笑道:“可不是一般的疼呢。”
“徒儿被纸鞭抽过?”
白颜画握着白扇,俯视道:“这就是不尊敬长辈的下场,不给一鞭,不长记性。”
众人沉默,皆不敢再随意出声,毕竟刚才那一幕确实震慑到了他们。
白颜画扭头看向坐在墙边的千墨离,众人目光也随之投来。
终于有人记着是那侠士提出的事,道:“你是谁啊,你不是宗门之人,跑到这里干什么?”
金来香望向屋外:“徒儿,雨势小了,我们赶紧脱身离开,可别惹上事。”
千墨离用传音符回应:“师尊跟在我身后就行。”
随即起身向众人抱拳:“各位师兄师姐,实不相瞒,其实我也是宗门弟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特地乔装打扮成侠士,来这与诸位一样,调查左尊在行神山的事。”
众人面色狐疑:“你是哪个宗门的?”
“既然是乔装,何必要公布身份?”千墨离神色不慌道。
有人疑惑:“不过是来查看行神山被那两个魔头破坏的状况,哪里用得着乔装?”
千墨离无视白颜画的凝视,眉梢浅扬,似乎带着笑:“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搞不好会威胁天下苍生安危啊。”
说时背手向门外缓缓踱步,金来香早就来到门边。
众人心底一惊,面面相觑。
千墨离道:“各位可知左尊跟那魔头为何要在行神山打架?”
“为了争夺行神山的资源灵气。”
不免有人叹气道:“祝仙圣离逝后,行神山屏障力量削弱,修复起来十分困难,那两个魔头趁机攻占,还害得几座山都被削平了。”
“完了。”金来香声音传来,“为师的身体真怕是要不保。”
“师尊别担心,我们会马上赶到行神山。”千墨离回应着,对那些人道,“可据我调查,那两个魔头不仅仅是为了灵气而来。”
他顿了顿,压低嗓音:“这就是机密了,恕不方便告知,不过我相信各位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此事极有可能牵连到世俗凡尘之外,望各位勿要再踏入行神山,小心有命去无命回。”
众人哗然,一片惊恐,他们怎么感觉整个天下的未来都悬浮于此处?这种预兆让每个人都感到不安,心底涌起惊涛骇浪。
千墨离见自己一通胡言乱语下来,那些人倒真信了,心里好笑不已
金来香声音响起:“徒儿。”
“知道了,师尊。”
千墨离脚尖对着门,抱拳道:“各位还是赶紧回去禀报,多派些人手过来啊。”
“这么说你知道那新出世的魔头是谁?”白颜画冷峻声音插入了这略显嘈杂的议论声。
千墨离呵呵一笑:“当然,我不是说这魔头与白仙尊有关系吗?”
白颜画眉宇一皱,审视地看着千墨离,声音透着威严:“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有人道:“对啊,白仙尊是何等身份,怎么会跟魔头扯上关系,可别胡乱污蔑。”
千墨离唇边弧度扩大:“白仙尊那么想知道那人是谁,说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何必再来问我?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白颜画手指猛地捏紧扇子,心里怒火往上窜,见那人转身离开屋子,一步追出去道:“站住!告诉我那人是谁——阿嚏——”
一走出房屋,风雨交加,更是让受冷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寒气中,禁不住打喷嚏。
千墨离脚步停下,侧眸扫了眼白颜画,冷笑道:“不就是当年被白仙尊亲手推下无底崖的那人吗?”
直至千墨离远去,白颜画依旧保持着追出门的姿势,脸庞笼罩层层寒霜,眼瞳微缩,透着浓郁杀机,不知是发冷还是惊怕,肩膀止不住颤着。
从未有过的烦躁蔓延心底。
白颜画缓缓收起白扇,压住心中掀起的巨浪,顾不上白衣淋湿透,纵身一跃飞掠上空,消失在了雨幕中。
众人怔怔看着那道渐渐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
千墨离和金来香手牵手向行神山御剑疾去。
“徒儿可真是会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一通。”金来香道。
千墨离笑道:“师尊,徒儿这是让那些人对行神山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上山呢,人来得越多,对我们的行动越不利。”
金来香:“那你又要他们回去叫更多人过来是为何?”
千墨离道:“这是为了以防万一,徒儿不敢保证行神山安不安全,若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他们先替我们挡着,说不定人多还能偶然发现师尊的身体。”
“得亏白仙尊没有察觉出什么。”
“师尊放心,他现在可无心来管我们。”
白颜画离开后,众人见雨停了,也纷纷收拾散去,但千墨离留下的话始终盘旋在他们心中,联想到修真界最近出现的怪象,宁可信其有,便都传书将此事禀报给宗门。
众人推开门,突然望见白雾中有一抹墨绿,顿时警惕,几乎是本能地拔出剑。
一股非常强大的邪气在雾中散开。
众人呼吸一滞,不约而同盯紧前方,有人正在向这里靠近,而且速度很快。
不消片刻,一个年轻男子映入众人眼帘。
那男子背风走来,一身墨绿劲装飘荡,肤色雪白,精致面容上是毫无表情,身上弥漫森冷阴煞,好似从尸山血海中爬出,带着死亡,瞳孔为奇特的雾色。
他身上的邪气极重,周围的所有植物因他的到来,全部枯萎化成粉末,像是承受不住他身上所携带的煞气,又仿佛有一双大掌吸走它们的生命。
所有人惊恐望着这一幕,心脏跳动加快,眼神忌惮,厉喝道:“是何人来此?!”
突然有人发现异样,大声叫道提醒同伴:“看他的眼睛!”
紧跟着亦有人认出来者,道:“是那魔头!!”
男子身形一闪,一瞬间从众人之间穿过,迈步走进了屋内。
站立的众人手上还保持拔剑的姿势,肩膀上头颅却高高飞起,血液如同喷泉溅射出来,染红了半片屋檐。
戚袁青站在屋里,灰雾眼眸扫过。
师尊,你在哪?
顷刻,屋里人影消失不见,寂静无声,屋外一具具尸体倒在血泊中。
…
千墨离带着金来香御剑飞行约莫半刻钟,终于看见了行神山的轮廓。
然而眼前景象却让他们面色凝重。
一座座巨大高耸的山体都变成了漆黑一片,连棵草木都瞧不见,空旷荒芜,更遑论其他生灵,一阵阵阴冷的寒风吹拂,卷动黑雾漫天飘荡。
千墨离拉着金来香从剑上跳下,落在地面。
“徒儿,怎么不继续深入了?”
“师尊,前面有左尊设下的屏障,我们过不去。”千墨离皱着眉头看向远方。
金来香顺着前方看去,果然看见一道灰黑色光柱冲霄直上,如同水银般流淌,散发出诡异幽深气息,罩住整片山脉。
“师尊别担心,徒儿可以破解。”千墨离嘴角含笑,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个黑洞,旋即往前一指。
黑洞急速扩张,眨眼间化作数十丈高,吞吐出恐怖吸力,朝远处灰黑色光柱掠去,只见一缕缕黑气从里面逃窜出来,钻进黑洞中。
黑洞仿佛没有尽头,吞噬之势越来越猛烈。
千墨离再次伸手点在虚空,黑洞又扩大几分,疯狂吸收。
突然金来香手抓在他手腕上:“徒儿,别再吸食这些邪气了。”
听到此言,千墨离很快停止动作,回首看去:“怎么了呢师尊?”
金来香欲言又止:“你也要考虑自己安全才是,这些邪气乃是左尊所为,如果你全部吞噬殆尽,对你身体损伤影响太大,为师担心你。”
千墨离微笑说道:“这有何妨,徒儿天生就是吸食邪气长大的呢,找师尊的身体最重要。”
但见金来香眉头一直紧皱,神色焦虑,便乖乖收回掌。
金来香揉揉千墨离的头,安慰徒弟道:“我们还不知道行神山发生了什么,贸然破了,可能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就怕里面有什么东西会跑出来。”
千墨离注意到有些山头被毁掉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无边无际深邃的大洞,洞口有浓郁至极邪气在涌动,如果仔细听,隐隐可以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呜咽声和低沉嘶吼。
“师尊教育得是,徒儿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