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的血液宛如波斯菊般,一朵朵在透明的冰晶旁绽放。被纯白冰雪笼罩的青年纤瘦的身子颤了颤,唇角划开蜿蜒的血线。
穿透厚重的冰层,骷髅首领左手的长枪直直刺入他右侧锁骨下方,冰凉的枪身划过骨骼,刺穿柔软的肌理,银白的枪尖从他背后透出,混着鲜血在月光下透出狰狞的寒芒。
它右手的长枪则贯穿了他的左下腹,整截枪尖都没入他的身体,擦过脏腑,带出的温热黏腻的液体顷刻将黑袍之下的白裙染红。
青年哑着嗓子咳出一口血,抖着手扶上长枪,枪身微晃,摩擦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伤口涌出的血液却在下一秒顺着他染血的指尖结了霜。
那层寒冰飞速沿着枪身蔓延到持枪的骷髅人身上,眨眼间将它冻结,而后,他身子大幅晃了晃,因为失血而苍白到透明的手指无力地抓着枪身,把它们挨个抽离自己的身体。
随着他的动作,枪尖的碎冰混着鲜血叮当落入沙地,在地上聚成一大滩血泊,映射出扭曲的月光。
谢临不顾一切地朝齐沅的方向奔去。
时间仿佛在这刹那停止了。
灼目的白光散去,翻涌的风雪逐渐停歇,白雾消退,沙地中央的景象清晰展现在他眼前。
他轻声倒抽一口气,在层叠的冰壁笼罩下,如同看到一只破碎的飞鸟。
齐沅整个人无知无觉般朝后倒去,黑袍从他身上脱落,裙子上大片的血迹在一片洁白之中格外刺眼,结了霜又沾了血的银发散落在空中,整个人脆弱的如同一戳就会破碎的泡影。
被刺穿身体的前几秒,确实是不痛的。许是大脑的保护机制起了作用,齐沅只感觉到枪身穿透身体带来的凉意,身体也微微痉挛,却并不觉得疼。
他因而得以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再次催动灵力,完成最后的击杀——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这次他的寒冰力量格外大,骷髅身上肆虐的邪气无从抗衡,它甚至没来得及行动就在瞬间变成了一具冰雕朝后倒去,重重地砸在沙地上,四分五裂。
不知是觉得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是身体的保护机制失了效,亦或者是他感到了谢临的气息——在他彻底松懈下来,向后倒去的同时,剜心蚀骨的痛感从两个伤处弥漫至全身,他逐渐感到缺氧,滴着血的指尖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心脏在胸腔中跳动得沉闷又迟缓。
好在这样刻骨的疼痛没有持续太久,逐渐随着他变得模糊的视线消散了。
紧接着,谢临从背后稳稳接住了他,把他搂在怀里。
可能是血液流失的速度太快,他竟然觉得一向体温偏低的谢临身上格外暖和,靠在他怀里的感觉很好。挺好,既然已经这样狼狈,便无需再费力掩饰什么。
“冷……”
他费力地掀起唇角,颤巍巍拉了拉谢临的衣襟。
“齐沅……”
恍惚间,他听到谢临丢了魂似的声音,喑哑的不成样子,破碎的尾音和细小的冰晶一同溃散在空气里。
他从来没听过谢临用这样彷徨失措的声音说话,于是憋了一口气抬起手臂,下意识用颤抖的指尖轻轻摸了摸他的眼睛。
他好像从很久以前就想触碰这双漂亮的眼睛。
手心隐约传来睫毛眨动间带出的痒意,齐沅的瞳孔逐渐失焦,濒死的混沌感拉扯着他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自己的身体会变冷,会僵硬,会变成和之前那几个人一样的破布娃娃。在魇境里死去,也在人间死去。
视线从模糊完全闪至昏黑的瞬间,齐沅的眼前蓦地飘过许多画面。
起初他以为是走马灯,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画面里,自己也是这样满身是血地半躺在空中,周身浮动着幢幢黑影,影光交错间,他看到黑雾上投出自己的倒影,看上去比现在更消瘦些,神态却格外柔和,甚至显出几分凄切的慈悲。
“我死也没关系。”他张了嘴,音色温柔,却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周围只能听见呼哧的气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