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安到上京千里之距,即使萧元征已经提前动身,还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候。
毕竟是在北晋的地界上,他没有带太多侍从,除却在暗护卫的辰部,身旁只跟了毕螭和邓羌两人。
一行人才到京城不久,就被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守在城门口的纪闻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宫。
中安殿外的梅树已过花季,枝叶郁郁,如翠绿垂瀑,观之赏心悦目。
纪闻把他们引到内宫就离开了,邓羌望见庭院中的景象,有些惊讶地转头,道:“圣上,这是……”
萧元征的目光同样停留在满庭的垂枝梅上,神色略显复杂:“朕知道,从前在怀玉府上的那些梅树。”
过去在临安时,他就听过朱砂垂枝娇贵的名声,只要稍有照料不合宜的地方,就会大批地生病枯死,没想到在风沙苦寒的北晋,竟能长得这样生机盎然。
庭中侍弄花草的宫人有一副南方口音,邓羌与他攀谈了两句,回来时面带笑意,对萧元征道:“在这里做事的匠人原先都是越国人,北晋的皇帝专请了他们照料梅树,看来为讨殿下喜欢费了不少心思。”
……
不必他多说,萧元征也能看出来。
与一路走来所见巍峨恢弘的宫室不同,中安殿的景观和装饰明显更偏向江南之地,处处舒适雅致,甚至隐约透着临安王府的影子。
——光就这一点来看,梁承骁还算有几分心意。
屋外绿意深深,宫殿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交谈的声响。
穆乘风和戌部的亲卫站在门口,远远看见来人的脸时,惊愕睁大了眼睛:“圣上?”
—
随从重新煮了茶,为殿内两人奉上后,识趣地退离了宫室。
玄青跳上桌案,想偷一块瓷盘里的点心走,被当场逮住狐赃并获,让萧元景无奈地抱开了。
萧元征多看了它一眼:“你养的狐狸?”
“对,它叫玄青。”萧元景摸了摸它的下巴,“这两天刚学会的叼东西,桌上的奏本和小摆件不见了好几样,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他说这话虽然带着责备的意思,语气却颇为纵容,显然是挺喜欢这只雪狐。
萧元征沉默片刻,实在没明白这毛色和玄青二字有半点关联,但还是尊重了他的取名喜好。
萧元景道:“临安到上京道险路远,我上回在书信中也写明了,皇兄遣个使臣来就好,何必亲自走这一趟。”
“使臣来是为贺北晋帝后大婚。”萧元征看着他,说,“朕来是为了自己的弟弟。有什么冲突吗?”
“……”
萧元景怔愣一瞬,尔后笑了,抬手为他斟茶:“当然不冲突。皇兄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从走进内室起,萧元征就一直留意端详他。
因为不知有客来的缘故,萧元景的衣着就随意了一些,青衫外披了一件氅衣,乌发以玉簪挽起,容色宁静,如一块置于匣中好生珍藏的玉石,被养得温润有光泽。
殿内并没有太多奢华的装饰,反倒处处都是生活气。堂前挂着陈老留下的字,前几日得空时替梁承骁批复的奏疏归在桌案上,一旁的瓷瓶中还插着几支未开的海棠。
比起以往在沂郡的时候,他的状态确实好了许多,眉梢眼角都带着不自知的温情。
兄弟俩许久未见,各自叙过近况之后,闲聊起南北通商之事。
“此策利在长远,推行却不容易。”萧元景说。
梁承骁与他商议的时候,他起初意外了须臾,随后再是了然。
萧元征道:“晋越在史上同出于楚,两岸百姓多少带着血亲,虽然历代都有不得通商的法令,但私船往来仍然屡禁不止。”
“不如将此事放到明面上来,既为利民,也方便查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