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日,叶景照常去画室上课,中午跟张陌尔他们一起吃饭。
到了下午,叶景下课后回宿舍洗澡,一推开宿舍的门,就看见江倦脱了上衣站在桌子前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肩胛上的那三只红色飞鸟好像即将展翅高飞。
听见开门声,江倦有些意外地转过身来,惊讶:“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晚饭还没到。”
叶景的视线落到他的胸口,震惊地发现那里多了一个纹身。
刚纹的,皮肤还有些红肿,上面覆着保鲜膜。
叶景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看得更清了。
江倦在心脏的位置纹了一个纸飞机,机翼上有一串英文:YEJING
叶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久久没说出一句话。
江倦笑了一下:“怎么样?这可是我亲手画的,虽然我不是美术生,但画一个纸飞机难不倒我。”
“你……”叶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陌尔身上也有纹身,她说过,纹身一定不要纹与别人有关的东西,来日方长,日后一定会后悔,要纹就一定要纹自己的。
一个纸飞机就算了,还能当是普通图案,可江倦把“YEJING”也纹上了,日后怎么办?
万一他们分开了,这名字怎么办?
十七岁真是个奇妙的年纪,对什么都一腔热血,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所以无所畏惧,为了证明自己的赤胆,甚至可以在身上刺下难以磨灭的刺青,好像那样真的会变得勇敢一点,好像那样就可以做出坚定的选择。
江倦笑着说:“纹身算是一种永远吗?”
叶景心里一软,险些被他这么一句话弄得热泪盈眶的。
江倦这张嘴要是拿去祸害小姑娘,招惹的那些倩女幽魂,怕是林正英来了都没办法。
“昨晚我想了一下,就……突然想搞个纹身。”江倦说,“没想到这么个小图案折腾两小时,我纹那三只鸟才纹了一下午。”
高二马上就要结束了,结束了叶景就得走,去别的地方集训,与他分隔两地,叶景会变得很忙很忙,他也会很忙很忙,他们不再每天都可以见面,可能连话都说不上,他不再能跟叶景一起吃饭,这样的日子他得过8个月。
他们都一直在回避分开的问题,因为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觉得不安。
焦虑的不止有叶景,江倦当然也会焦虑,因为拥抱会变得好难,而思念会加剧。
永远两个字不论是说起来还是写起来都那么轻易,做起来却无比困难。
江倦想,是不是等高考结束就好了。
老师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高考结束就好了。
高考是一道天劫,只要熬过去,就可以羽化登仙共登极乐。高考是灰色人生的万能药,好像只要度过了它,一切都会变得光明。
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中里,又有多少人把高考的那几张试卷当成了救赎。
叶景看着他的纹身,深吸了一口气。
江倦的身材很不错,虽然这个纸飞机的线条略显稚嫩,但放到他这个亮眼的身材上还是……相当好看。
挺诱惑的。
但叶景此时更多的不是这个感受,他更多的是感到愉悦。
挺妙的,一个人,一个男的,愿意在身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感觉是相当妙相当爽的。
甭管以后他俩会不会在一起,也甭管以后会不会去洗掉,反正现在,江倦身上有属于他的痕迹就够了。
叶景咬了咬唇,问:“纹身店在哪?”
“嗯?”江倦没反应过来。
叶景一鼓作气地说:“纹身店,在哪,我也要纹一个。”
第二周周末,叶景跟老唐请了一天的假,老唐信任他,理由都没问就批了,要是知道叶景是要去纹身,怕是得气晕过去。
纹身店在新区的写字楼里,两人都到楼下了,江倦还在劝叶景:“纹身很疼,而且要纹很久,要不我给你整点纹身贴玩玩?”
叶景听得烦了,理都理他,进了电梯问:“几楼?”
江倦还想劝他,叶景指尖转向他,面无表情道:“再哔哔你就滚,我自己进去。”
江倦立刻闭上了嘴,给他按了电梯。
工作室的门牌做得一股子装逼艺术范儿,沙子写的两字:赛特,叶景进去的时候看了好几眼,感觉有点奇妙:“纹身工作室叫赛特,沙漠之神?”
江倦笑了一下,“对啊,而且老板叫姜海。”
大海与沙漠相对,叶景挑眉,心想大概这就是艺术家吧。
进到里面,装逼艺术范儿更浓郁了,到处都放着奇奇怪怪的艺术品,好几面墙都是与天花板齐高的展示柜,已经塞满了,不知道还以为这是一家买装置的店。
江倦朝屋里喊了声“老板”,那个叫姜海的老板站在一个柜子前不知道在干什么,听见声儿转过身,手里握着的东西把叶景吓了一大跳。
他手里盘着条蛇,擀面杖粗,白粉色的,还在动,蛇头一伸一缩的。
叶景心里奔过无数个卧槽,一个激灵就躲到了江倦后面。
姜海看他被吓到,把蛇放回了保温箱里,笑着说:“妹宝是宠物蛇,不咬人的。”
妹……宝?
叶景扯了扯嘴角,给蛇起这种名字吗?
姜海洗了洗手,看着叶景:“今天是你要纹是吧?”
“对。”江倦说。
姜海走过来,“纹什么?有图吗?”
叶景早就设计好了,拿出手机给他看:“这个。”
江倦都不知道他已经想好了纹身稿,凑过来看,见叶景要纹的图是一朵向日葵,黄色的花瓣,绿色的叶子,叶片很大,上面有JIANGJUAN字样的英文。
他名字拼音太长了,导致向日葵的叶子比花还大,比例看起来不是很协调。
姜海看了两眼那个图片,又看了眼江倦,表情意味深长。
江倦的脸皮厚得可以挖三层地下停车场,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甚至还有点自豪,“这样的图能做吗?”
姜海又看看那个图片,说:“花瓣用黄色的话,可能会有点不明显,颜色太淡了,用偏橙一点的黄色介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