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桑榆从TS科技回来, 倒头就睡。
晚上群里她没打卡,林映棠上楼先敲门,没人应。
卧室里的人, 缩在被子里, 眼角挂泪, 睡前大概哭了一通。
叶桑榆眼睛红肿,眉头皱着,林映棠轻轻叹口气。
她投来湿毛巾, 擦去眼角的泪,帮叶桑榆简单擦脸, 最后坐在床边守着。
按理说,见到向非晚, 该是不错的事。
至少向非晚最初设计这个项目, 是考虑过的,阿树也深以为然。
今天反观叶桑榆情绪上大起大落, 整个人疲惫不堪, 她们的预判好像出了问题。
木蓝没一会也偷偷跑上来,一看哭红的眼睛,幽幽叹口气,低声说:“是不是不见面更好?”
一年多的时间,念想可能已经断了,戒断反应也适应得差不多。
现在突然有机会见面, 逼真的程度让人咂舌, 可偏偏抱不得, 碰不到, 其中痛苦难以言喻。
林映棠低下头,轻声说:“见都见了。”
木蓝惆怅:“那以后呢?”
以后持续见面, 会不会让叶桑榆迷失其中?分不清现实和科技。
“不让她见,你觉得她会同意吗?”林映棠反问,问得木蓝语塞。
“你看今天见面结束,她的反应……”木蓝忧心,“我真怕把她逼到另一个绝境去。”
林映棠脑子里闪过分别那会儿,向总提出今天的见面到此为止,叶桑榆自然不肯。
向总主动起身走了,牡丹峰山巅,渐渐显露出一道漂亮的彩虹桥,两侧被鲜花簇拥环绕,仿佛是通往天堂的路。
叶桑榆下意识地跟着向非晚的步伐,跑着追上去,然后咣当一声,撞到现实中的墙壁上。
那道彩虹桥,于她而言,不可涉足,不可跨越。
向非晚离她越来越远,她的焦急、暴躁和痛苦显而易见,人也疯了一般使劲儿往墙上撞,似乎就这样就能迈上那道虚幻的彩虹桥。
阿树、百人团员和林映棠、木蓝等人,都能看见叶桑榆的猛烈动作,痛苦表情,于是阿树连忙叫叶桑榆的名字。
叶桑榆肯定是听见了,她的身体明显一顿,但又歇斯底里撞了几次墙壁,泪水噼里啪啦往下掉。
阿树进到里面找她,一直叫她的名字。
她不得不接受现实,头抵着墙壁,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墙壁。
她的不甘、无助和绝望……化作泪水倾泻,视线早已模糊。
她摘掉头盔,像是溺水的人刚得救,本能性地大口呼吸。
林映棠轻轻抚顺她的后背,用她们熟悉的方式,安慰着她。
木蓝暗中递了个眼色,示意早点离开现在的环境,有助于叶桑榆走出虚幻。
叶桑榆腿软得无法走路,林映棠抱着她下楼,放进车里。
她像是委屈的小孩,一路回家的路上都在哭,木蓝开着车,心都要碎了,唉。
林映棠始终轻轻安抚着她,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去疗愈此刻的叶桑榆。
回到家,人进了浴室,冲完澡就倒在床上了。
林映棠帮着吹头发,她也没太大反应。
等吹风机呼呼声停下,叶桑榆眉头紧皱着,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我睡会,别叫我。”
这一觉睡到后半夜,人还是没醒。
木蓝的意思,等明天早上再说。
林映棠点点头,让她先去休息。
木蓝抬眼看了下时间,低声说:“等会儿吧,半夏要过来看一眼才放心。”
说话间,半夏消了毒,简单冲澡,换了套新衣服推门进来。
听闻她们讲述过程,半夏眸光沉静,脸色凝重,半晌说:“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见到冬青?”
两人都愣了愣,木蓝勾着她的肩膀晃了晃:“听我的,见了不如不见,你已经接受她的离去,就不要再往回走,你看桑榆的反应,你应该能猜到,断了的念想,如果不是永久的回归,不是真实的回归,对于你们来说,都是在跌入另一个深渊。”
向非晚的初心是好的,只是没有料到起了反作用。
叶桑榆断了的念想“死灰复燃”,她在梦里呓语着晚晚,亦或是姐姐,嘟囔的话有时是你复活了真好,有时却又是你骗我你是假的……
清醒时隐忍,沉睡着挣扎,痛苦始终不肯放过她。
半夏和木蓝离开桑榆家,走楼梯下去的,半夏突然说:“向总这样,其实反倒不好。”
她没细说,但木蓝大概猜得到。
人走了,却又像是没走,叶桑榆的周围,处处都有向非晚的影子。
但人确实是走了,所以留下里的都是虚幻的,叶桑榆却无法从中彻底抽离出来。
曾经的叶桑榆,身体从监狱里出来了,但灵魂却留在那,于是和向非晚较劲对着干。
后来的叶桑榆,理智时知道向非晚已经去世,情感上一直都不愿接受现实。
所以她渴望见到向非晚,把见到向非晚作为念想。
人确实“见到”了,但无法拥有她。
这比望梅止渴更残忍,因为梅子最终可以吃到,再不济也有替代品,但向非晚没有。
“你说,给她介绍新朋友,怎么样?”木蓝说起网络上看到的话,“不是说,走出上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下一段感情么?”
半夏苦笑:“向总不存在替代性,任何人都没办法走进桑榆的心理,退一万步说,那个人真喜欢桑榆,而桑榆满心思都是向总,对人家也不公平。”
两人都是长叹一声,各自回了家。
半夏可以理解叶桑榆,她每日都在陵园里看着冬青的墓碑,时常还会幻想着,如果冬青没死的话该多好……
她在路上看见与冬青背影相似的,或是听到声音差不多的,她的心都会猛地跳动,不由得紧张,下意识去寻找那个人。
她甚至会主动超过对方,假装不经意地回头看一眼,她明知道不可能是冬青,但内心涌起的巨大失落感,让她无所适从。
她最后只能用以前的老话安慰自己。
先造死后造生,冬青的命数,出生那一刻已经定了。
阎王叫她三更去,谁也无法留她到五更。
然而下一次遇见类似的情况,半夏仍然走老路,先是紧张,后是失落,最后自我安慰。
半夏坐在书桌边,扶额半晌没动,泪水滴滴答答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