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年级的嘻嘻哈哈, 三年级的家长式谈话,二年级的形势要割裂一些。
作为井闼山的人气选手、全国级的优秀案例二传,长相帅气还非常好脾气的饭纲掌, 几乎在和队友们分开的瞬间就被场边的人围了起来。
本校应援的同学、捧场的排球部队员、来采访的记者……甚至还有户美学园和中大附高的学生混在里面。
倒是显得一边的平承太郎和铃木拓人像背景板。
前者十分无所谓, 和平时一样满脸寒霜, 对每一个当在他面前的人都没什么好脸色, 高傲至极。否则以他的名气,不至于这么“门庭冷落”。
“不接受采访么。”铃木拓人刷着手机, 头也不抬地问, “刚刚副部长还说了几句。”
“没必要, 说了也不会登上去。”平承太郎低头看了眼对方的手机, 果不其然, 还是那个小花玲。
他微微抽动了下嘴角, 他这个穷人果然理解不了这些城里人的想法——钱多得没地儿去了, 花在这种堪称虚拟的偶像身上。
时间久了,那些周边不还是变成一堆废铁,扔在家门后的垃圾桶里, 而贡献给经纪公司和爱豆的纸钞,也不会让粉丝和偶像之间的距离变得有多近。
不如多买几块肉进人肚子。
但那是铃木的私事, 作为队友和朋友,他不会去多嘴, 更不能去指摘。
……他们应该算是朋友吧?
算吧?
平承太郎也有些不确定, 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好像有些远,之所以有这样的印象,也是因为饭纲掌平日的多言。
也就那种老好人爱把“我们作为好朋友”挂在嘴上。
他的手机还是最老式的翻盖, 根本没什么娱乐可言,又不想看小花玲的视频, 平承太郎站在铃木身边无聊地向四周张望着。
仗着过人的身高和良好的视力,他能把场馆活动区域的情况一览无余。
突然,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喂,铃木。”
“怎么了?”
“不,没什么。”浅色的眉毛皱成了一团,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掺和这事。
将内心突起的复杂想法压下,浅毛的狐狸说话时,还是平日里让人手痒痒的语气:“行了,走吧。”
“再不走饭纲可就没了,喂,你不去把他交出来?”
铃木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什么叫饭纲要没了?”
“要被女生吃没了,走了。”
平承太郎转身离开时,隐晦地朝刚刚的通道看了眼,那里早就没了人影,就连中大附高的后勤队伍也快撤完了。
希望是他看错了吧。
那个林佳木怎么会哭啊,都快是要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了。
*
现在日本的成人年龄还是20岁,但在中国,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按外公的话说,男子汉大丈夫,不应该随便哭鼻子的。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啊。
平日里都保养得当的运动眼镜被攥在手中,林佳木早就顾不上会不会有什么划痕,只能慌乱地用不干净的手背抹着眼中溢出的生理液体。
他分不清现在模糊不清的视野是因为近视,还是眼泪。
“还好……”
还好其他人没有跟过来。
毕竟作为队长,就是要有责任心,有担当,能抗压,怎么能因为输球就哭哭啼啼的呢。
11月17日,16:09。
白色的字体在视野中歪歪扭扭的显示着,手机壁纸还是当年荷西给他的签名排球。
林佳木的父母离异过早,如今支撑着母亲继续留在日本的原因,除去利润还算可观的连锁中餐厅,就是儿子喜欢打排球的爱好。
国内没有日本这种浓烈的氛围和较为完善的排球教育体系,更没什么给孩子在外面野的机会。
所以他很珍惜,他知道妈妈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日本,更不喜欢人情冷漠的东京,她喜欢热热闹闹,每天能够和人快乐打麻将,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日子。
一切都是为了他。
可是,现在他作为队长奋斗了三年的美梦,再次终止了。
不,或许是近十年的排球生活也会拉下帷幕,结束他一次又一次拙劣的表演。
林佳木已经记不清伤病一次又一次复发时的痛苦了,行动时的不变都是小事,每个阴雨天晚上噬骨的疼痛才会在他的神经上留下生理的记忆。
像是有锥子透过皮肤,在脆弱的骨头上一下下凿穿凿透,又像是烛火在底部不断煎烤,誓要把骨髓都炙烤成一滩无机物。
止痛药只是饮鸩止渴,起作用的时间会越来越短,效果越来越轻,骨骼的伤害只会是永久的,就像破镜不会完美重圆。
疼痛每晚伴他入梦,可每天醒来又得迎接新的风雨。
国中时冲入全国大赛的情景好像也是一场梦,每一晚都在他的脑内循环——或许高中他也可以再次成功呢?
中大附高一定不会再一轮游了!
可现实不是热血少年漫,即使他的国中经历像主角一样精彩。
“排球部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了不起了。”就连教练也这么说。
身边的人不会像热血漫里的配角,永远都有满满的热情,大家都是客观而现实的,更不会陪他一直玩着过家家般的游戏。
这些林佳木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从来没有怪过铃木拓人,对方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选择。
“只有林佳木那种笨蛋才会选择毫无前途的地方吧。”
“也不能这么说,中大附高升学成绩还是很优秀的。”
这种话他经常听到,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劝说自己,但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不能够像漫画里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