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廷玉掀开那薄薄的黑纱时, 整个人都蒙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少年昏睡不醒,浓密的长睫垂下,在脸上浮动着一层浅淡的阴影。
因为刚刚吐血, 苍白的脸上还沾上了斑斑血迹,在唇瓣边宛若涂抹上胭脂,唇珠饱满,像是一片无尽雪原上,忽然盛开了一朵红芍。挺秀的鼻梁上有一滴晶莹的汗液将落未落,因为高烧,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困难地张开了点嘴, 露出了一小片嫣红的舌尖。
李廷玉呆呆地看着红衣少年,接着,他脸色一点一点泛起红,整个人仿佛烧开了的水壶, 满脸通红, 不可思议地看着红衣少年。
他刚刚到底在说什么胡话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廷玉脸烫无比, 他扭过头,不敢直视一般, 过了好一会,又深吸口气, 给红衣少年喂药。
他刚碰到少年的唇瓣,整个人就剧烈地抖了一下,面色更红了,他撬开少年皓白的牙齿, 往他嘴里放药时,手上忽然感觉有什么湿滑柔软的东西舔了他一下。
他大脑断线, 目光呆滞,差点原地扑到。
不得了了,他一定要把这人带回去。
他凝视着自己的手,心想,拐也要拐回去。
谢纾昏昏沉沉中,感觉似乎有人照顾自己,喂自己喝水,又小心翼翼地量自己的体温,擦拭他嘴角的血迹。
换做往前,他肯定会像只猫一般警惕地炸开了毛,恐吓着这人离开。他血债累累,会有人向他讨债,他想要活,想要疼,就不能放松警惕。
可不知道是不是山洞中点燃的柴火太温暖,他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温暖的光,那一直紧绷的神经控制不住地不断放松。
或许是太累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在反反复复的噩梦中,他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像是一个久经漂泊的游船,想要停泊靠岸歇息。
他走了太久,上百次的死亡把他和以前那个骄傲跋扈,嚣张肆意的少年切割成两个人,他满目苍凉地往回看,发现自己零落一地的骨与肉。
他认识的人,爱的人,都已经与他相隔。
到如今,他究竟是【血观音】,还是【谢纾】……已经全然不知晓了。
他睡得不安稳,手胡乱地在空中抓舞着,迷蒙中好像看到千万把向他刺来的剑,每一把剑锋锐无比,后面都是向他索命的冤魂,耳边满是金戈铁马之声,炸得他脑子疼。
他烧出幻觉,因此以为自己手上还拿着剑,拼命地向万剑抵挡,挥到全身酸疼也不敢停下来,因为他一停下来,那些剑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杀!杀了他!”
“该死的混账!我杀了你!”
“打死他,别让这小鬼逃走了!”
……
无数杂乱怒骂汹涌而来,他像是被压进深海,呼吸都困难,肺部剧烈地颤抖呛咳。
万剑穿心究竟有多痛呢,他不知道,但是很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可是没有人会替他挡剑,因此他再绝望,再疲惫也要坚持。
在噩梦中,他浑身是汗,忍不住摇头,低声求饶道:“不要、不要杀我……”
我不想死了……
可是真的好累,我走不动了,对不起。
他真的太孤独了,一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越过无数条长长长长的隧道,爱他的人不在了,他爱的人不在了,他一个人生活在无昼的黑夜中漂泊。
他其实只是想要人陪伴和爱,想要一个温暖而长情的怀抱……这难道不对吗?
“他已经强弩之末了!快!”
“小婊||子,长得那么好看,居然做这种事……你丧尽天良!”
不是的,不是的。
他没有做坏事,那些人真的都是坏人,不杀了他们,世界有灭亡的危险。
可他力气已经彻底耗尽了,连张嘴辩驳都只能喘出呼哧呼哧的热气,最后他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眼看着,那些自幻觉中诞生的剑就要落在他身上了。
他认命地闭上眼睛,蜷缩起身体,试图抱住头。
这样可以少受一点伤。
也不会……那么疼了。
可就在他要放弃的那一刻,即将跌入深渊时,被万剑穿心时,一只手忽然稳稳地抓住了他。
那手大而粗糙,手上满是刀伤剑茧,可是却有力地握住了他,顺着那只手,他隐约好像听见了鼓噪的心跳,猝不及防地撞进他耳畔,像是四月的潮水,充满生气与活力,朝气满满。
有人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像是要把他从那些血与尸骨堆积的泥沼中拉出来,顺着指尖传来的温度,他一点一点被拔起,脆弱无助间,他听见有人对他说:“我陪着你呢,别怕。”。
谢纾闭着眼睛,眼角微红。
一滴透明的泪缓缓渗出,打湿了他的鬓角。
在这一刻,那无数的剑芒轰然破碎。
谢纾昏迷了三天三夜,李廷玉就照顾了他三天三夜,谢纾醒来的时候,李廷玉刚好在山洞的一个角落中烤肉,满山洞都是肉的芳香。
他睁开眼睛,撑着脑袋从地上坐了起来,长发曳地,整个人脑袋都是一片空茫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些伤口已经被包扎上了,嘴里也都是苦涩的药味,他撑眼看去,黑衣少年烤肉时都快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手中的肉串都快掉进火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