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中, 一片混乱,沈乘舟执意要抢李廷玉的酒,李廷玉憋着一口气, 就是不愿意告诉他那瓶酒已经碎了的事实,两个人直接冲到外边,打了起来。而宋白笙和祝茫两人却像是为了那声“哥哥”而恨上了对方,也互相拳打脚踢起来。
双方此时纷纷卯足了劲往对方身上致命的位置打,场面混乱至极,可偏偏又令人完全笑不出来。他们招招致命,一个个都恨不得当场把对方的脖子拧断,一瞬间血花四溅, 刀鸣马啼,残阳如血下残叶被纷纷卷起,扑簌簌地潇潇落下。
负责主持葬礼的知宾生平没见过这么荒诞的场景,他气得花白胡子胡乱抖动, 眼睛一瞪, 忍不住喝道:“这是葬礼, 各位道长到底还懂不懂得尊重为何物?”
“你们生前只顾着自己,难道等血观音死后, 也要只顾及自己吗?!”
“怪不得他……”
知宾没有说完,可那四人纷纷都如坠冰窟, 他们回过神来,透过猩红的双眼看着对方,纷纷像是兜头迎了盆冷水,踉跄几步, 狼狈不堪地停下了动作。
知宾没有说完,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怪不得他, 怪不得他什么呢?
怪不得他不要你们。
四只疯狗,究竟谁会稀罕喜欢呢?
祝茫率先停手,他嘶哑着声音道:“够了,别丢人现眼了。”
四人再也没有动静,他们站在原地,都低着头,像是有看不见的重量压在他们身上,他们脊背佝偻着,宛若一个个快要被压垮的雕塑。
天空云山倾塌,晴云被狂风吹散,余晖从云层中的罅隙中倾斜下来,又要下雨了。
好像不知道自从什么时候开始,昆仑的雨就一直连绵不歇,怎么下也下不完,如今混着残阳,像是一场悲恸儿绝望的血泪。
“叮——”地一声长响,响彻云霄。
灵堂前,所有白幡在空中被狂风吹得翻滚,轰隆隆的雷声从苍穹中响彻,长明灯慢悠悠地升腾起,如同鬼火一般顺着昆仑的三千台阶次第点亮,大雾升腾,宛若一片上坟白烟。
在这雪一般的寂静惨白中,纸钱纷纷而扬,如同柳絮漫天飞起。在这冷清萧条的雨中,知宾的声音像是从幽土中升出来的一缕鬼烟,他高喊道:“合棺!”
昆仑的守棺弟子听见这句话时,差点腿软跪倒。他们闭着眼睛,扶着棺的手指痉挛抽搐,那棺盖比千斤还重,拉扯着他们的灵魂,他们光是抬起那块冰冷的棺盖,都仿佛用了毕生所有的力气。
棺盖一点点地移动,少年安安静静地躺在棺中,他苍白惨淡的脸侧拥簇着一朵小白花,软软地贴着他的脸,随着棺盖逐渐合上,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所有人眼前,像是被抹去的一缕云烟。
在合上的一瞬间,整个灵堂爆发出如雷的哭声。
昆仑弟子们恨不得撞在棺材面前,头磕出森森白骨。
“起钉——”
沈乘舟怔怔地看着棺要被封死。可在钉子嵌入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就疯了。
他扑上去,扑在棺材前,头磕在棺材面前,磕出森森白骨,血液不断从额头处涌出,可他却罔若未闻,鲜血顺着他如厉鬼般的脸往下流,他手指卡在棺的缝隙中,瞬间被压出一片青紫,居然就要撬起棺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兄,你看这是什么呀?”
记忆中的少年提着一盒桂花糕,往他身上扑,要往他身上挂,过分年轻的脸上是如迎春花般的笑容。
沈乘舟忽然害怕起来,把棺材合上,就意味着他这辈子,此生,都绝对,永远,无法再见到谢纾。
在这个念头起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就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紧紧地捏住,无法跳动,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不能被输送后凝固在血管中,散发着丝丝的冰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