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歌忽然站出来, 他挡在了谢琅面前,脸上的表情即使被暴雨打湿模糊,也能看出狰狞的神色。他咬着牙, 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他站在谢琅面前时,谢琅也忍不住怔了一下。云飞歌道:“就算胭脂笑不是琅哥——谢琅炼制,真的,真的是谢纾炼制,他也是杀了人的!”
“你们没听见么?他杀了五百多个人,用那些人试药!!!他怎么可能真的用自己去试药,他又不是神仙,人只有一条命——”
云飞歌并不知晓谢纾还有溯洄镜这般神物, 只是执拗,近乎偏执地道:“他用人去炼药,你们难道就能原谅他了么?!”
天地间一片死寂。
铅灰色的天云层翻涌,岛民们站在瓢泼大雨中, 神情好似打翻了的颜料桶, 混乱无比。
有人低低道:【是啊……如果谢纾真的用人去试药, 那他……】
【呕……我们吃的药是杀人来的?这和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什么情况???谢琅抢了谢纾炼制的药,而谢纾是通过……活人去炼药的吗?!】
【谢琅说的五百多个药人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浪不断地拍击礁石, 汹涌澎湃,苍穹像是个胸膛被人挖出心脏的人, 不断有泪水从那空缺中漏出来。
在晦暗不明的天地间,云飞歌回头,在暴雨中,他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道:“琅哥,我信你。”
谢琅内心触动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把云飞歌当个无关紧要的小弟而已,又或者说,一个合格的工具。可眼下,他被万人围剿,千夫所指时,云飞歌居然愿意顶着轩然大波,站出来为他说话。
“飞歌,你……”
他鼻子一酸,说话声居然带着那么一点哽咽。
是啊,所有人骂他的时候他不觉得委屈,可一旦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对他说“我信你”时,那些积压的委屈却如洪水爆发,冲垮堤坝,铺天盖地地将他湮灭。
他狼狈不堪地抹了把脸,站起身来,动容道:“谢……”
然而他还没感动地说一声“谢谢”,云飞歌接下来说的话,便让激动的神情一凝,如坠冰窟。
“其实胭脂笑是你炼制的对不对?”
云飞歌压低声音,他神色紧绷,眼角不正常地抽搐,从嗓子眼里挤出声:“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只是你气头上的话,你怨大家不相信你,所以故意这样说来刺激他们,对不对?”
“……对不对?琅哥?”
他嘴上说着“我信你”,可自己也没察觉到,在他看向谢琅坚定不移的眼神下,隐隐约约带着恳求之色。在那样的神色下,谢琅却脸色发青,如同嗓子眼里吞下了一粒沙石,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不”来。
“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很努力,也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想成为蓬莱岛主,你这些年来,无论做什么,都要因为谢纾被质疑。”
“所以你只是太生气了,生气此时他们居然又因为谢纾质疑你,才说出那些气话。”
他安抚般说道:“没关系,等他们看见谢纾是如何残忍地杀人,他们便能看清他的真面目,知道此人自私自利,恶毒无比,并非什么好东西了。”
那信任的眼神在他心头上又加了一座高山,他被压得几乎窒息。谢琅忽然很想上前,抓住他的衣领,问他,那如果,胭脂笑真的不是我炼制的,你会怎么看我?
可他没敢问出来,因为云飞歌的声音依然在他耳畔盘旋,“我一定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琅哥。”
明明还在夏日,谢琅看着他的眼睛,却忽然觉得喘不过气,透体生寒。
信任从来都是把双刃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从前,他借着他人的信任平步青云,可眼下,他就真如即将被水倾覆的舟,被那样信任的眼神绑架裹挟着向前冲,而前方即是飞湍瀑流,万丈悬崖。
——随时就要,粉身碎骨。
于是他只能滑稽可笑地张大嘴,任由雨水灌进他的嘴巴,却依然什么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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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中,虞爻脸色大变,“你要吃蛇毒草和人面花?!你不要命了?!”
他难以置信地站起来,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眉眼弯弯的少年,道:“你疯了不成?你到底拉我来做什么?你要找死能不能别扯上我,你……”
谢纾却忽然扔给他一叠手稿,虞爻猝不及防地被丢了一脸,手忙脚乱地接过,“这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