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柏既准备亲自迎接, 那就必定要为小皇帝把所有细节功夫做齐了,全副銮驾郑重迎接亲自微服巡访灾区的皇帝回京。

朝臣一早得了消息,知道小皇帝原来金蝉脱壳去了灾区,还是带着大将军喻昭去的, 而今再看丞相元柏这副做派, 不管心里怎么想, 但总归都有了一个共识, 那就是小皇帝回京后大概就亲政在即了。

文武之首都被小皇帝不声不响地收服做事了, 剩下两个辅政大臣哪怕再有私心也不好明晃晃表现出来,更别提其他臣子。

唯一让朝堂还算稳得住的, 则是因为小皇帝从灾区传回京的贤名,他们倒不至于真期盼小皇帝是个愚善好欺的性格,真是这样恐怕当初连京都城门都出不去!

但别说是皇帝了,就是普通人,一旦有了贤名,就如同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枷锁, 行事便有了顾虑。

为人臣最爱给君主冠的就是一个仁字, 因此除非是切身利益相背, 否则大多数人对小皇帝的亲政还是持乐观态度的。

带着全副銮驾一路大张旗鼓, 行程自然是走不快的,元柏到的时候,蔺唯这边手上的事基本已经全部收尾了。

查了一个多月时间的案子,赈灾粮款已经全部追回发放下去,想来灾民重建家园,好好活到明年丰收时应该是没问题的。

蔺唯从喻昭那儿知道元柏要来, 在元柏快到城外时,特意派了喻昭去接, 顺带没让他们进城,免得城里百姓一看就知道他要走,整出什么十八里相送的大场面来。

不愿意劳师动众还是其次,主要是蔺唯懒得应对这种事,本就是在其位谋其政,大家各自得到了最好的结果就已经够圆满了,这种热闹还是能免则免吧。

喻昭收到他的命令就一脸果然如此看着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在入城那天先斩后奏当众叫了他一声陛下。

蔺唯知道他的大将军对自己的品性大概是有些不得了的误会,解释了好几次未果后,他也不多费口舌了,只道:“我们走的那天,若真有百姓自发去送行,那么多人聚在一起闹哄哄的,容易出事。”

不管是百姓拥挤发生踩踏事故,还是有人浑水摸鱼试图对他这个皇帝不利,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事,不说能不能成功,至少能让这次微服出巡的行程蒙上一层阴影。

“我知道了。”

喻昭心头一紧,当即不再多说什么,忙带上周泽骑马就往城外去了,心里不断腹诽,都怪元柏非要不远千里来献这个殷勤,这些文臣就爱装点花架子,要是只来锦上添点花就算了,居然还添麻烦!

一想到元柏是收到他的信才决定亲自过来,喻昭都觉得呕得慌。

见了面之后,他也没给什么好脸色,好在元柏本就没怎么见过他脸不臭的时候,也不如蔺唯那样对他的微表情都敏锐洞察,因此丝毫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喻昭让他原地扎营,不要把銮驾带进城里,并把小皇帝的顾虑转达了一遍,元柏听完顿时面带欣慰。

“陛下长大了。”他语气难得柔和,说出来的话也透出些对年少师生情谊的怀念来。

在蔺唯这段日子的完美表现下,过去那段教皇子读书的黑历史,已经被元柏在脑海里全自动美化了,一个不厌其烦敦敦教诲,一个表面藏拙暗地努力,当时只觉得是痛苦,可如今回忆起来,感受截然不同。

喻昭最烦他和小皇帝有段‘过去’,没好气地嗤了一声,结果立刻吸引了本来还没想这么快就骂他的元柏的注意。

元柏立刻收敛了面上的怀念之色,板着一张脸喊了声:“大将军!”

三个字里的谴责意味把喻昭都听懵了,不过他可不怕元柏这弱鸡,只略略抬了抬眼:“嗯?元相有事?”

元柏当然有事,他憋着一肚子质问,但在张嘴前,四下看了看,众目睽睽的,他到底还是捏着分寸没有这时候就发难。

他深吸一口气道:“叫他们守在此处,大将军尽快带我入城面见陛下!”

喻昭其实有点想让元柏自己也搁城外等着,不过也就想想,知道这不太现实,闻言只撇了撇嘴:“行,我让周泽就在这儿看着,劳烦元相把这身官服换了,收拾点东西,低调点些跟我回去。”

他用挑剔的眼神,缓缓把元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随即面带为难地强调了一句:“元相见谅,陛下他不爱张扬!”

他不过当众叫声陛下就被敲了,元柏穿着这身紫色官袍招摇过市又是想吓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