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里很吵, 班长在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音乐和嘈杂声轻易地盖过了容念的话语,唯有陆岁京听得清楚。
可陆岁京好像没听见, 容念看向他,他却匆忙避开目光。
似乎一对上那双桃花眼,自己就会压抑不住。
另一边,容念抓到了小魔王为数不多的把柄,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他脱掉西装马甲,轻快道:“骗骗你的, 你怎么这么好欺负?”
陆岁京答:“没办法, 喊你宝贝了, 不惯着不合适。”
两人互相占便宜, 谁也不让着谁。
容念试图回复些狠话, 然而一时半会没能想出来,不服气地撇开了脑袋。
“够会沾花惹草啊, 我迟到几分钟, 就有人看上你。”容念数落,“心里还有没有一点男德?”
陆岁京道:“我怎么觉得她现在应该更喜欢你?”
容念嘴硬地说:“我只是通知一下,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
属于他的陆岁京不吃这套:“拿一个男大学生, 附赠全场欢心?”
容念贪心得明明白白:“也不是不行……”
拖长了尾调, 他话锋一转:“但要看那个男大学生介不介意了。”
倒还懂得尊重他人意愿,陆岁京没有客气:“很介意。”
容念道:“你吃醋呀?”
陆岁京脸上毫无歉意:“很不好意思,下午刚接受过法律教育,又完全没有共妻的爱好。”
容念蹙眉:“趁机说谁是你老婆呢?”
陆岁京道:“不敢, 我是个从没被老婆主动联络过的鳏夫。”
容念琢磨了下, 自己好像真没主动和陆岁京说过什么话。
不对, 谁是他老婆?!
“说明你魅力不够啊, 人家没兴趣找你,肯定和别人聊天去了。”容念温柔地安慰,“节哀。”
陆岁京道:“没法节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应该化悲伤为力量,把天天和他出双入对的那个野男人……”
容念质疑:“他和谁出双入对了?难道是课程一样寝室一起、除非逃课不然肯定凑一对的室友?”
讲到这儿,他忍不住笑道:“你不会真的吃醋吧?”
“小容,来看看你们要点什么夜宵,不点的话下单了。”不远处的女生道。
另外一个同学催促:“你们在聊什么啊?杵那儿半天了!”
大家出来玩不会委屈自己,一口气包了四个卡座,空间还算宽敞,容念和陆岁京循声走了过去。
因为人差不多到齐了,剩下两个空位是隔开的,他们没有坐在一起。
有人开始查探情报:“下周就是摸底考,你们准备了多少?”
“根本没有复习,我连法学院要考法律基础和数学基础,都是昨天听别人提了才知道的。”
“为什么我们文科生要考数学啊?我高考三门这门最差。”
“你没看过培养方案?我们甚至有高数和C语言课……”
“燕大人不骗燕大人,希望你们说的是真的,偷摸复习的坏风气滚出我班!”
几个人交头接耳,发现容念没吭声,随即以为他有所准备。
容念坦白:“贺毓希哥整理出来的往年考题就摆在桌上,我一眼都没看过。”
贺疏星不是自愿读的法学院,如果让他自己选,大概会去国际关系或者哲学逻辑。
尽管对专业抵触,横竖人已经到了这里。
贺疏星对学业很上心,该交的作业、该考的试卷都没少做。
“我记得你们是高中同学吧?他成绩好不好啊?”女生打听。
容念道:“唔,他不上晚自修,到点立即坐车回家,但成绩就是跌不出年级前五十。”
担心女生不懂他们学校的年纪前五十是什么概念,他举了个例子。
“我们是有资助生的,可以理解为收钱给学校刷高考荣誉,每天只要除了做题就是考试。”他道,“年级里这样的人至少有八十多个。”
再加上本就天资聪颖的富家子,竞争非常激烈。
女生道:“我还以为他是被家里硬塞来的,这四年随便读一读。”
容念道:“他爸确实希望他读这个,但他是那种碰到事情,再不乐意也会把事情做好的性格。”
“喔,那样很憋屈啊。”女生代入了下,“学自己没兴趣的东西,以后可能还要干相关的工作,感觉未来都没盼头。”
再深入讨论,就难免要议论别人的家务事了。
背地里这样分享不太礼貌,容念不再接话茬,女生吐槽完也没有揪着这一点追问。
她好奇:“话说和陆岁京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容念没想到话题转变得那么快,下意识怔愣了下。
他道:“怎么可能真谈啊?”
“你这想法不对,是我我就赶紧抓住机会享受!”女生用暴殄天物的眼神看向他。
容念是抓住机会冒坏水了,但谈不上享受,因为陆岁京坏得和他旗鼓相当。
自己捞不到多少好,时不时还得被噎一下。
女生提议:“放置着也是浪费,要不你出个价转让吧?”
容念:?
他茫然了半秒钟消化信息量,在迷惑“这都能交易”之前,不假思索道:“不行。”
女生道:“咦?!”
她眯起眼睛,审问:“你是不是瞒着大家悄悄享受了,不舍得啊?”
容念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人是能随便倒卖的吗?”
“我随口说说,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女生道,“有古怪。”
容念忐忑地想,都怪陆岁京兢兢业业玩游戏,认真得仿佛有业绩指标!
……修炼多年诡计多端的男狐狸精。他在心里评价完陆岁京,磨了磨后槽牙。
好烦人,以后躲着陆岁京走。
“我是被你危险的想法吓到了。”容念辩解,“要是陆岁京知道我拿他赚钱,说不定我明天就沉湖底。”
“他是这样的人吗?”女生疑惑。
容念不可思议,难道陆岁京给人形象是好脾气的傻白甜???
她补充:“我虽然是个颜控,但一开始见到他有点害怕……以前从来没见到过类似的人,心里莫名其妙有股压力,可能是我接触到的圈子还不够有钱?”
容念应声:“压力?”
她点头:“对呀,就是觉得自己最好别靠得太近。”
容念想,就是这样,自己是靠得太近了。
自己捡回来的小岁从小就可爱,长大了变得好看,是客观意义上的俊气,应该受许多女孩子喜欢。
但喜欢陆岁京的相对不算多,容念之前翻过学校论坛,是傅琢州这样彬彬有礼的男生更受欢迎。
陆岁京的气质太特别了,凌厉又凛冽。
好处是他不会像帅哥模板那般千篇一律,无法被几个标签简单概括。
坏处是许多人注意到他时,会下意识跳过那张脸,产生可遇不可求的退却心思。
不过容念在桃花运这件事上,并不为陆岁京感到遗憾。
气质和成长过程息息相关,以往遭遇过的种种无声地留在身上,这是陆岁京跌跌撞撞过的证明。
可能不美观,但理应存在着。
“但是现在接触了两次感觉不一样,我觉得他很好相处,风趣又温柔!”女生欢快道。
容念发蒙:“啊?”
他努力地理解了一会,确定女生不是在故意阴阳怪气。
“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容念道。
女生道:“陆同学就算被你倒卖了也会帮你数钱吧。”
容念在心里说,尽管这人现在貌似是消气了,但他被他爸从福利院接回家的时候,那眼神真是自己两辈子都忘不掉。
陆岁京离开后的一段时间,容念天天做噩梦,独自在漆黑的房间里出不去,却能感觉到陆岁京的眼神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聚餐那会儿大家和他聊得很开心,篝火晚会一起打牌,有人输了几局说话有敌意,他也一点没计较。”女生道。
怕这些不够有说服力,她又道:“你幸灾乐祸让他抽牌,搞得自己跟着被惩罚,他也没拿你寻开心啊。”
容念很震惊:“他怎么没……”
反驳到一半,他堪堪收声,维持住了轻松自持的形象。
“嗯,应该给陆岁京颁发一张交际花奖状。”容念缓缓道。
他一边说一边想,天知道陆岁京打的什么主意,套着绅士的壳子出来迷惑人。
“诶,你们能不能别灌他了?”容念往旁边一看,发现一群法学生轮流给陆岁京敬酒。
有同学找借口:“这是牌桌上丢的面子,酒桌上找回来。”
另外有人跟着附和:“咱们和数院友好交流罢了,小陆啊,你男朋友管得好多……”
跟着朋友过来玩的外校姑娘诧异:“他们两个是情侣?!”
这件事总是挂在嘴边,果然会引来误会。
容念立即出声:“大家闹着玩的。”
和他聊了小半天的女生与这姑娘认识,跟着出声解释。
她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当是听到一出乌龙吧。刚才小容还在和我聊转卖恋爱名额呢,他们不是你想的那种正儿八经处对象。”
现在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候,周围非常吵,怕对方听不清楚,女生体贴地提高了嗓门。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陆岁京便扭过头来。
容念看得出来,陆岁京是真被法学院一众人接纳了。
所谓的找面子、友好交流是一方面,大家对待陌生人不会太过热情,至少不会把人灌得神色迷离。
而陆岁京此刻醉得迟钝,与自己对视了许久,都执拗地不挪开目光。
“你们给他灌了多少?”容念有些惊讶,“你们能不能别抱团折腾其他院的同学,他已经喝得够多了。”
说完,他起身要仔细看看陆岁京的情况。
与此同时,外校姑娘左右张望,水灵的眼睛瞅完陆岁京又瞧了瞧容念。
“那个名额具体是怎么回事啊?”她好奇。
女生道:“就是小容不要,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卖给有需要的人……我们随便说说的,转卖多吃亏啊,真这么做也是搞竞拍。”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话,容念走到陆岁京身边,弯腰想把人扶起来。
“这里不是自助餐厅,不需要你喝回本。”他道。
陆岁京费力地站了起来,慢吞吞道:“可是他们喊我女婿。”
容念:???
一群混蛋泥塑我?!
“谁是他们女儿,你是谁老公?”容念嗤笑。
陆岁京道:“容念。”
容念:“……”
这问题答得太流畅,他听完有一瞬间怀疑这人在装醉,耍心机让自己记挂。
但是陆岁京说完就垂下了脑袋,俨然是一副被酒精干趴下的样子。
容念将信将疑地多观察了一小会,自己搀住的这个人的的确确不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