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博的第四年, 陆岁京答辩完成,没什么悬念地提前毕业。
在论文盲审全A通过后,这件事差不多就板上钉钉了, 组里隔三差五开会,导师要求严厉,频频催人加班,阻拦校外实习,但已经和陆岁京无关。
这些年,陆岁京有过出国学习, 但兜兜转转终究要回来, 在燕大满打满算待够了七年。
校内湖光与花鸟都熟悉成了老友, 他目送一批又一批学生离开这个园子, 今年轮到了自己。
毕业季总是萦绕着离愁, 不过陆岁京对外物看得淡薄,没有多感伤。
最近临近举办典礼, 尚未派发证书, 他偶尔回学校办事,路过零零散散的穿着学士服的男女。
陆岁京还被几个同学拉住,他们小心翼翼问陆博士能不能一起拍合照。
陆博士没答应, 陆博士唯一乐于使用相机的时刻, 就是偷拍他的男朋友。
“诶,被拒绝了啊……”
望着陆岁京的背影,女生小声嘀咕。
“他是不是给我们上过大一的课?我记不清了,大一还是大二来着?当时我就觉得他好冷漠。”
“但是我们台下沸腾了哈哈哈哈哈!前几节课根本没人关心PPT, 全在看他的脸好吗?不过他布置的作业太难了, 做一次就像下一次地狱……”
“他还搞随堂测试, 自己出的题, 我瞬间想退课。”
两个女孩子交头接耳,起初有点惋惜没能成功合影,聊着聊着居然被唤醒了往日的心理阴影。
当年主讲教师因为太忙,让他手底下一位帅气的研究生来助教,陆岁京除了负责学业答疑、辅导实验、上习题课与批改作业这些杂事,还承担了一部分重要的讲课工作。
那门课枯燥难熬,学生苦中作乐,琢磨着与酷哥的接触机会颇多,也算是一件惊喜的事情。
在陆岁京批作业的那段时间里,大家作业质量呈指数上升,特意把字迹写端正的人也不在少数。
最初他们这么用心,多少有着助教的颜值加成,后来再好看的脸都看习惯了,一群人照样战战兢兢。
原因无他,陆岁京上课的节奏很快,要是开小差错过知识点,或是没理解透彻公式思路,很难再跟上步伐。
短短几节课里,大家的心路历程从“帅哥有没有可能是单身”,到“据说陆老师竟有对象”,最终定格成:
——怎么有人能忍受和冰箱谈恋爱啊?!!
课程拉了个微信群方便交流解惑,陆岁京就在里面,最开始建完群,有几个打着问问题的旗号加他好友,他没有不通过,也会对专业方面的留言及时作答。
燕大的师生氛围一向融洽,学生也爱和助教插科打诨,边界感不是很重,于是就有那么一位总和陆岁京留言些有的没的。
“啊啊啊啊他终于回我了,你们看我这个+2的红色冒号!我这张穿搭照片拍得是很不错吧?”
那人这么说完,当着室友们的面戳开微信聊天框。
陆岁京:[我们是可以点评今天裙子好不好看的关系?]
陆岁京:[你上次作业有一题错得离谱,四点前在系统上补交。]
室友们目光游离,耳畔仿佛有心碎的声音。
有的老师与同学打成一片,那是个人风格,陆岁京和大家保持一定距离,也是个人风格。
尽管给人的体感上不一样,但都是自身性格的流露,出发点不存恶意,无可指摘。
陆岁京扣平时分也不含糊,期末有男生与他求情,在讲台旁边都快撒起娇来了,结合传闻中这位陆老师的伴侣性别疑似为男,那人大概觉得陆岁京会吃这套。
大家明里暗里的偷瞄,男生喋喋不休地暗示要拉分,只见陆岁京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看着死缠烂打的同学,终于失去了本就不好的忍耐力。
陆岁京冷冰冰地问:“你觉得自己很可爱么?”
那人平心而论长得不错,且在周围的gay圈里很受欢迎,班上人缘也好。
陆岁京冷不丁劈下来这么一句,对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灰溜溜地回座位后,被其他人安慰好半天。
“你看,陆老师没戴眼镜!一定是他瞎啊!”
“他审美有问题,研究数学的到了最后都是变态,畸形你懂吧?”
“唉,别打那种求情的念头了,考试前好好复习嘛,卷面分高一点,不会挂科的……”
他们看了看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男生,感觉是个弯的都会被打动,再瞅瞅台上没什么表情的直博生。
确认过眼神,是绝无可能心软的人。
从此,班里没人再试着越线。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回忆到这一茬,表情变得有些微妙,默默挪到树下继续拍毕业照了。
这时陆岁京已经拐了个弯去研究中心,她们扫了眼陆岁京离开时的方向,后知后觉地倒吸了口凉气。
算了,不合照也罢。
·
祁封投资了燕大的一个实验室,今天过来签合同,正逢六月份,见着好多戴学士帽的学弟学妹。
当学生真是好啊,每个看上去都富有活力,还怪有意思的,他在心里淡淡感叹。
然后,祁封就看见了一晃而过的陆岁京。
祁封:“……”
四年来祁封早习惯了陆岁京在做学术,感觉这日子漫长得看不到头,前阵子还和容念开玩笑,说他家里养了个没踏入过社会半步的数学家。
差点忘了这货也会毕业。
祁封与攀谈的校领导寒暄几句,继而表示自己有点私事,从一众人中抽身而出。
他跟上陆岁京,道:“好久没见你人影了。”
陆岁京稍挑眉梢,一副冷淡又懒散的架势。
“是吗?那建议你多看看核心期刊,我的名字也不难找。”陆岁京回复。
祁封道:“你今年毕业?那要恭喜容念啊,律所同事终于能换点玩笑,不会继续打趣他年年泡男大学生了。”
如果容念在场听到这句话,肯定会立即嘴一句,自己明明对这个玩笑很是乐在其中。
可惜人不在,最近他事情很忙,七天飞了四座城市连轴转,这会儿在陪客户去交易所敲钟。
陆岁京对祁封的话语不以为意,嗤笑了声:“至少我还能被当成大学生。”
话音落下,他们身边匆匆走过几个直博生。
那些人还在为论文数据和修改意见而苦恼,见到提前毕业的陆岁京,倍感烦恼更多,一个比一个垂头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