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宴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伴随“咕噜”的水声, 南解乌将身体缩进水中,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
难道说,赵宴是个实打实的好色之徒, 一听说自己到了偏殿,就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要幸他?
于理不合,却也符合暴君的名声。
浴桶周边立着四面的屏风,嬷嬷此时已经从身后的屏风退了出去, 对着门外赶来的赵宴行了个大礼, 声音明显带着颤抖:
“恭迎陛下……娘娘正在沐浴……”
这位嬷嬷声线中带着难以自制的恐惧,声音微弱, 只是却碍于身份不得不说。
南解乌屏住呼吸, 他来到大庆前听过这位少帝不少传闻, 听说心情好要杀人, 心情不好也要杀人, 挡他路的更是死路一条。
不管他今天这么早来的目的是什么,被一路阻拦, 还一声不吭, 恐怕正要发火了。
南解乌默默伸出手臂,从一旁搭着的衣物暗囊中取出一把锋利细薄、形同新月形状蝉翼的手戟, 五指收合,手戟便贴合在腕部肌肤上, 带来让人清醒的凉意。
按照礼制,宫妃在觐见圣上时, 需得换上宫廷特制衣物,全身上下经过细致检查, 确保没有暗器。
侍寝时也不能穿衣服,得光.溜溜地裹在被子里, 被太监们卷春卷似的抬到殿内被宠幸。像南解乌这种身份特殊的异域公主,还会有专门的礼教官站在不远处,隔着帘子观看他们行房,事后记录有无喝下避子汤。
南解乌尚未想到精妙的应对方法,那个005让他不必太过担心,说会帮助他。
但赵宴偏偏打破一切礼制,在这时过来了。
更何况,对方自从进了院子,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更是增加了心中那一点微妙的不安。
对长久沉默感到不安的不止他一人,女官试探着发声:
“陛下,娘娘马上便可沐浴完,去到未央宫侍寝,您看……”
那位暴君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又凉又冷:
“孤想来便来,是谁给了你们这群刁奴以下犯上的权利?”
众人抖如筛糠,不发一言。
木制轮椅碾过人群之间,赵宴阴冷抛下一句。
“再有拦者,立即斩首。”
反驳就该到此为止了。
仆人们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连忙应是便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不仅保住了命,将来清算的罪名轮不上他们,毕竟这只是暴君违反礼制、压迫忠言的又一件证据。
随着外庭的声音平定下来,轮椅滚动的滑轮声便更加清晰,南解乌似乎能够想象出,它一点点碾压过庭院、朝自己的小屋驶来的痕迹。
他握紧五指,紧紧抓着那手戟,却又在这异常的宁静中冷静琢磨出些不对劲来。
……等等。他好像闻到了什么——
似乎在军营中、呻.吟中随处便可闻见的味道。
不,不能确定。
南解乌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挑起眉,双目定在屏风上,要从那副鸳鸯戏水的屏风反光中看出点什么。
门栓被撬动,房门被“吱呀”推开,微末的动静传来,室内的光影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南解乌微微侧过脸,露出一点精致细瘦的下颚。
赵宴和他的带刀侍卫就站在那儿,他用余光看见那轮椅的模样,还有一双黑锻钩金盘龙朝靴,干干净净地放在横梁上。
一角绣着暗金云纹的玄色衣摆静静垂在一边。
情报无误,还真是个可怜的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