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至,清月高悬。
楼阙坐在书案边,手中拿着道经的第一卷。
那是傅星眠十二岁时抄的经书,上面的字迹不算上乘,只能算是端正。
但是从书成之日起,这一卷书就摆放在渊室中书架最显眼之处,还被时时翻阅。
白玉镂空莲花炉里檀香幽焚,淡淡萦绕,满室的冷香寂寂延绵。
男子雪色长袍逶迤在地,好似寒雪堆积,俊美漠然的容颜映着烛火明暖,如薄淡月色,暖玉温雅,眼中几乎没有半分情绪与温度,无声透着危险。
从楼阙坐下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手中的道经依旧在第一页,一个字也没有看进眼中。
那日在湖边凉亭,楼阙以为自己听错了。
作为弟子,怎么会在亲手养大他的师长面前说那样的话?
楼阙压下心中的疑惑,如往日那般与小徒弟相处,很快便觉察出了不对。
少年对他的依赖……似乎不像是徒弟对着师尊。
哪有徒弟见天的就往师尊怀里扑,还抱住便不放手了?
小家伙还喜欢坐腿上,搂着他的脖颈。
楼阙不免想到年少时在外历练,偶遇合欢宗的事情。
类似的场景他和师兄弟们无意中见过,俊秀的少年,美丽的少女,坐在身形健硕的男子怀里。
少年少女分开着腿,头颈微仰,眼神是一种深深陷进的痴态,迷离涣散。
楼阙不懂世间情爱,这些年他修道读书,赏雪乘风,煮茶听雨。
往北至魔族万里雪域,东临沧海,西方有大漠孤烟,南方有四季如春暖。
他没有想过情爱一事,也没有期待过半分。
书中有天地,也有大道三千。
可是他的小徒弟,怎么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他们是师徒,他教傅星眠读书修道,教少年人间万事,一手将他养大。
傅星眠是他看着长大的。
或许是经历过上一世被怀疑觊觎徒弟的身体,这一世发现小徒弟对自己有非分之想,楼阙平静而淡然,连一丝生气的情绪也无,只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适合教养弟子。
男子无声打量着手中的道经,似乎看到了那一日,傅星眠哭丧着小脸,委屈兮兮的坐在书案后抄书。
小家伙最是讨厌读书写字,总是写一阵,便要扑进他怀里撒娇,娇气哼哼的叫着师尊。
楼阙想着这些,狭长潋滟的凤眼微微眯起,眼睫低垂,像是两片幽暗的阴影沉然而至。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不能让傅星眠泥足深陷这种错事。
可是楼阙不想伤到少年一丝一毫,这是他养大的孩子,捧着掌心细心呵护其长大,他也舍不得。
而且此事不能让外人知晓,身为弟子,对师尊长辈有了非分之想,这是大逆不道,如果让别人知晓,傅星眠必然会为世人所耻笑。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楼阙静坐一夜,决定在这几日就闭关破境。
他的境界修为已至化神期大圆满,一线之差。
本来是准备陪傅星眠去往寒山,参加十年一次的寒山大会,待到结束再闭关。
但是现在这种情形下,楼阙只能将时间提前。
他在书中曾看过一些年少慕艾的故事,也听人提起过,少年人的爱慕经不起久远时光的流逝。
破境渡劫期,应该需要不短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