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尊者高高在上,仿佛云端之上的神仙中人。
沈霖不信他会像那些心思不正的修行者,为了境界修为不择手段,甚至采补他人为自己所用。
可是经过了一些事情,由不得他不信。
面对质问与怀疑,他的这位师尊,雪山清月般的天渊尊者还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只是让他安心修炼,不要为这些无聊事浪费时间。
沈霖难以接受这种论调。
他是天生炉鼎,天生如此,无法更改。
修真界有多少道貌岸然的修行者表面一套,背后另一套,将天生炉鼎当作突破境界的工具。
他的师尊,少年时便横空出世,名震大陆,是真正的绝世强者。
可师尊竟然说出那样漠然轻蔑的话,就……就好像他的所思所想,甚至他的存在都只是一件无聊事。
此番对峙之后,沈霖信了师兄们的话。
天渊尊者觊觎他的天生炉鼎之体,赠予灵器遮掩,不过是为了防止其他有心之人发现他的特殊体质,与其争夺。
沈霖离开天渊峰,是为了保命,也是因为他觉得恶心。
楼阙恶心,将楼阙奉若神明的道元仙宗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样恶心。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霖过得还算不错,他的四位师兄都是霁月光风的谦谦君子,陪着他在大陆各州历练行走。
时日一长,沈霖也看出几位师兄对他的情意,可是他们从不曾告知分毫,只那样倾心相护,让他心安。
然而,这样美好的日子终究无法长久。
楼阙来了,他以邪道污蔑他的弟子,以清理门户为名,将除了沈霖以外的四人一一斩杀。
沈霖亲眼目睹四位师兄,死于他们曾经无比憧憬、无比敬重的师尊手中。
天渊尊者仿佛捏死一只蝼蚁般,轻而易举便杀了四名弟子,丝毫不念曾经的师徒之情,冷血至极,残忍至极。
沈霖疯了,癫狂如魔,最后他也死在了天渊尊者手中。
依旧如同蝼蚁般,楼阙伸出一根手指,便也就碾死了。
床榻上的青年眉头皱得死紧,清瘦的身躯惊惧颤抖不停,像是深陷于噩梦之中。
沈霖从梦中惊醒时,冷汗涔涔,已经将寝衣浸湿了,潮腻黏在身上。
此时已经是清晨,熹微的晨光朦朦胧胧落进房中。
沈霖惊慌失措地看着房间,周围的一切他觉得熟悉又陌生,绝色的脸庞苍白如纸,好似从地狱艰难爬出的孤魂野鬼。
“师……师尊……”
“……尊者……”
沈霖脑中浮现出一幕场景,他拜师那日,面前的弟子令多出了一块,上面写着两个字。
天渊。
字迹锋利劲道,好似一把出鞘的森然冷剑。
而他犹豫片刻,伸手接过了写着天渊二字的弟子令,成了天渊尊者的第五位弟子。
沈霖抱紧身上的棉被,呼吸急乱,仿佛溺水之人即将沉入水中,在拼命呼吸着最后一丝空气。
场景再次变化,他在乾元峰顶度过日日夜夜,师兄弟间和睦相处,师尊颇为严厉。
可是……可是他应该在天渊峰顶才对,他是天渊尊者的弟子,是楼阙的弟子,不是乾元尊者,不是……
另一种记忆强势覆盖。
沈霖看到那高不可攀的白衣男子,怀中抱着他唯一的弟子,一名粉雕玉琢的稚童。
记忆中最为深刻的那张俊美面容,不复以往的冷漠无温,而是一种冰雪融化的和煦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