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过饭了么?”姜徊酌问背上的人。
这人的声音很闷:“吃过了。”
“嗯,”姜徊酌又问,“疼不疼?”
“不疼。”
“你……”姜徊酌还想再问什么,被言臻打断了。
“姜博士,”言臻一字一句启唇,清润的嗓音敲进他的耳中:“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收到你的定位后又联系不到了,我开车到村外,听到几个人在聊走丢的人。相貌特征都很像你。我问了他们几句,从他们的回答中猜测出来一些,就让村里的人带我找你。”
“哦。”
背上的人说完这个音节后再没动静,姜徊酌料到他很累,脚步放得更轻了。
而言臻在沉默的时间里始终抬着眼。
他看到好多颗星星撕破了黑暗,点出一片绚烂的星河。而最亮的一颗,闪在他们正上方。
抬眼看了许久,眼眶逐渐发酸,他垂眸的一刻瞥到姜徊酌的侧颈,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借着前面手机的光线,他清清楚楚看到那颗痣。
和十三年前涣散的记忆一致,和自己醉酒时唯一有的记忆也相同。
盯着看了很久,他忽地出声,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平静:“姜徊酌,你这里的痣……”
“怎么了。”姜徊酌应着。
言臻忽然想换个问法,他没继续刚刚的话,转而问:“你以前去过双遇公路吗?”
话还未说完,他的心跳便已经剧烈起来了。
在等待回答的时间里,他无声地说着:“双遇公路和国道的交叉口,我是不是、在那里见过你……”
姜徊酌没怎么犹豫,回答道:“去过。”
言臻没吭声,垂落的手指却慢慢蜷起。
“只去过一次,也有十几年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言臻闻言反问,声音里带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既然只去过一次,也有十几年了,怎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姜徊酌沉默了几秒,说:“那时候我刚高考结束,想一个人去外面走走。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双遇公路。听说那是一个还不……是一个有缘分的人能遇见两次的地方。后来遇到了些事情,就记得深了些。”
言臻听着他说完,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一天——
【炎热的天气让所有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尤其是在着火的车附近的人们。
他们试图去救被困在车里的一家三口,前排的两个人位置比较好拉,但前面受损严重,这对夫妻胸前都是血。
后排的男生歪斜着,车窗碎了一半。
车随时有爆炸的可能,敢靠近车去救人的大多围在了前排。后面的男生费力地睁眼,声音微小到听不到。
他说:“爸爸、妈妈……”
突然身边一阵巨大的敲击声,他脖子很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秒后,车窗玻璃飞溅,有人从里面打开锁,将他拖了出去。
那时候的他软绵绵地趴在一个人的背上,喑哑着喊“爸爸妈妈”。背着他的人一言不发,也看不到面容。
在他被放在公路上、浑身接触着滚烫的地面时,背自己的人又要返回车边。
人群中有人喊:“快离开,车要爆炸了!”
围在车边的人们纷纷逃离,他死死扣着地面,双眼血红,却是喑哑到一个字都说不完整了。
轰得一声——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的人猛然回头,死死地抱住了他,声音比刚才的那声巨响更深刻:“别看。”
后来他呆滞着又被背起,不记得是清醒着还是已经昏迷了,唯独记得,有个涣散的瞬间,他看到背着自己的人侧颈有一颗痣。】
*
如今他被同一个人背着。
十三年前,他们在有着美好传说的双遇公路上第一次见面。
世事缭绕许久,许多都已经随着时间散了,十三年后他们再次相逢。
言臻觉得他还是不喜欢那条公路,兴许这辈子也不会再走近那个方向。
可他和姜徊酌的初遇和重逢都没有错。
怔忪良久,言臻哑着嗓子说:“是你啊。”
听到这么句没由头的话,姜徊酌略有诧异。不待他询问,背上的人动了动。
言臻双手一点一点地环紧,身体却慢慢松懈。
这是两个很矛盾的行为。他一边紧绷着,一边卸着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