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浓烈的思念,再刻骨的挚爱,再难以割舍的情感如今都变成了一具白骨◎
对于自己和叶镜执是情侣这件事, 南景行表示接受良好。
毕竟在上个世界,他刚来就发现两个人已经结婚了,两者相比, 这个世界还有一天的缓冲期。
他又翻了翻手机相册, 打算在里面找找以前的照片, 只是可惜的是手机相册储存的照片很少,合照就这一张, 剩下的大多是景物或是风景照,还有一些明显是留存的图片。
南景行坐在椅子上,翻了一会毫无所获之后把手机收起来,问叶镜:“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他想知道更多事情。
上个世界结束南景行就打算好好了解叶镜执, 只是他在这个世界没有记忆, 有些事只能开口问。
叶镜看着南景行。
他眼中倒映出他的身影,眸子清亮含着笑意, 是全然不设防的样子。
足下土地松软,白日茵茵的草地如今看起来是灰黑色, 像是浓墨倾倒染成,仿佛踏上去就看不到前路。
叶镜手掌搭在膝上,他腿上的布料被抓住了几道痕迹, 像是有人曾掌心攥紧施力而成, 现在仍能看到褶皱。
叶镜说:“在一起两年半了。”
他语气中带着回忆,仿佛透过眼前的风景将时光穿梭到另一个时空,慢慢开口:“我们认识挺早的, 当初在学校楼道里你不小心用篮球砸到我, 说赔罪请我吃饭, 那个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他一字一句, 清晰的字眼传来, 像是在证明什么,又好像一支笔被拿入手中费尽心血悉心勾描,执意要留下些什么。
叶镜说:“那个时候我就想追你,于是就开始靠近你。”
“我装作朋友的样子和你吃饭一起打球,和你一起看画展看电影。”
“我还假装偶遇,就站在你必经之路上等你,看见你了打声招呼,装成我也不小心经过。”
叶镜的声音很低,他像是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把内里剖出来拿给一个人看,还带着小心翼翼。
他怕南景行不要,剖心意也是谨慎的。
他愿意把心脏拿出来让他看,却还担心自己血肉模糊会吓到对方。
南景行静静地听着,他认真听完后开口:“其实你不用这样假装朋友再靠近的。”
南景行用手撑了撑额头,对叶镜说:“我有时候挺迟钝的,你说是朋友我就可能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不了解你心思。”
南景行对人分类别,朋友就是朋友,恋人就是恋人,两者突然发生颠倒或是一方企图跨到另一方阵营里,对他来说还是个挑战。
叶镜闻言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神色:“可我要是直截了当的追你,你会更直接的拒绝,连话都不和我说了。”
南景行:......
“......是吗?”
南景行自己也不确定,但他的确拒绝过别人。
他闭了闭眼,又想到一种可能:“假如我没拒绝你,直接同意呢?”
叶镜闻言笑笑,没再说话。
他心里有个声音响起,清醒地说:不会的。
南景行不会同意他的。
夜更深了,天幕上最后一丝亮色已经消失,倾倒的墨水将余下的光亮浸染干净,只余下几道星光。
九月末的夜晚已经沾染了寒凉,风吹过来带着丝丝凉意,叶镜担心南景行的身体提议回到病房,南景行同意了。
两人回到病房后就准备洗漱。
今天让人送来了几套衣服,连带着睡衣毛巾等洗漱用品也应有尽有,这里虽然比不上家中,但也比一般酒店强些。
南景行洗完澡穿着睡衣,直接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叶镜也洗完了澡,他穿着一身黑色睡衣出来,额上发梢末端还能看见水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滚落着。
叶镜看样子不愿意吹头发,只用毛巾擦了擦后就不再管,对南景行说:“卫生间有水,我拖了两次现在还有些潮,你要是进去的话小心些。”
南景行穿的拖鞋是软底的,这种穿起来舒服但容易打滑,卫生间未采用干湿分离,现在还满是潮气。
南景行说:“没事,我不进去。”
他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困意,手上拿着平板看,滑了一会后开口:“对了,我的职业是什么?”
上个世界结婚后就去学校了,南景行怕自己这个世界也有工作,耽误事情。
叶镜此时坐在桌子边,他面前笔记本打开着处理了一下工作,屏幕上的光反射在面庞,越发显得轮廓分明。
叶镜道:“你有间自己的画室,不采风的时候就去那里。”
说到这里,叶镜笑笑:“画室这两天关着,你的助理也放假了,现在别担心工作的事好好养身体。”
南景行闻言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说怪不得他昨天还在手上闻到了调色油的味道。
南景行拿着平板看的时候叶镜就坐在桌子边,他已经两天没有去公司了,如今交流都采用线上这种形式,遇到签字的时候就让助理代签。
南景行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又看向叶镜。
他道:“你明天不要在医院了,忙你的事情吧,我一个人可以。”医院这里有护工看着,每天就两瓶药水。
星际时代很少人回去疗养院,南景行自己本身就没去过,更没有一种「住院了要人陪」的意识。
叶镜闻言微怔,他看着面前的电脑,又将视线转到南景行身上,声音很低:“是因为我现在处理事情打扰到你了吗?”
南景行:......
他不太明白叶镜的意思,疑惑地看向对方。
叶镜道:“抱歉,我刚才有点事情得处理,不是故意的。”他声音很平静,但眼中带着一些不明显的不安,合上电脑之后走到南景行面前,蹲着视线与他平行。
叶镜开口,商量的语气:“我明天还在医院好不好?”
南景行真的愣住了。
他认真注视着叶镜执,对方就这样望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眸底深处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正紧张的希望别人不要生气,平静面容掩盖不住不安的内里。
为什么......这样?
南景行把刚才的情景在脑海中复盘,他回想着自己的话。
“你明天不要在医院了,忙你的事情吧,我一个人可以。”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赶人?
他把话琢磨了一遍,才发现语气比较强烈,听着有种「你想忙你的事情就去做不要在医院」的感觉。
有点像是生气因为工作忽略自己。
南景行扶额,他起身拽着叶镜执起来和对方一同坐着,认真开口:“我刚才说你明天不要在医院去忙自己的事并没有生气,也不是故意这样说。”
南景行解释:“我只是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可以,不用你专门守在这里。”
南景行笑笑,很无奈地开口:“我觉得我身体很好,出院也没事。”
叶镜视线落在南景行右手上,那里血管上有个小小的针眼,今天去看画展的时候把留置针祛了。
他指尖抚在那淡青色的血管,指腹能明显觉察到一个小小的凸起,眉心拢着开口道:“明天还得再扎一次。”
分明扎针的是南景行,他脸色却不太好看,好像疼的是他。
南景行看了那个小针眼一眼,丝毫不在意:“没事,扎就扎吧。”反正也不是很疼。
夜色彻底暗沉,窗外高楼里亮光也逐渐熄灭,两人一同躺在床上。
南景行睡得是医院里的床,两侧配有栏杆,叶镜睡得是陪护床,也都一米多宽,两人躺在上面基本把床占满了。
月色入户,室内清辉落下,银色亮光如水。
南景行在床上翻了个身,他动作已经克制轻柔,可金属栏杆处还是发出动静。
「咯吱-」
响声在这寂静中响起,清晰得像是放大了无数倍。
南景行一僵,旋即看向叶镜执的方向,心里想的是别把他吵醒。
月色中他能看到叶镜执的面容,对方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正注视着他,目光清明未见睡意。
南景行觉得不好意思,他缓声问:“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他眸子在月色下有种清润的意味,仿佛头顶的那一敛月进入眼中,泛起涟漪一片。
叶镜说:“你没吵醒我,我自己睡不着。”
南景行声音很轻,是很舒缓的音色,在这夜里像是一湾清流缓缓涌动:“我白天睡得多了,现在不困。”
他睡眠一直不好,有时候需要药物辅助,来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是如此。
两床距离很近,成年男人一伸胳膊就能碰到彼此。
叶镜伸出手臂捏了捏南景行指尖,指腹轻点过去:“睡不着我们可以说说话。”
他指腹带着一点薄茧,摸着有些粗粝,南景行有些想抽回手,但又想着两人是情侣便又停住动作,看着叶镜轻声问:“我们以前吵过架吗?”
这个问题毫无征兆,叶镜摸不准南景行为什么问这个,他心思运转起来,面上不动声色谨慎开口:“没有。”
回答的太快,听起来没有多少说服力。
南景行心思一动,在一起两年半,竟然没有吵过架。
叶镜声音响起,听起来带着笑意:“应该也吵过吧,我忘记了。”他说:“以前意见不统一发生过一些争执,但我觉得那不算吵架。”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这南景行的指尖,动作中带着些亲昵的意味。
南景行笑说:“那种的当然不算。”
他笑笑,对着叶镜说:“已经很晚了,睡吧。”
房中又恢复了安静,窗外远处的大楼只能隐隐的看到一个轮廓,像是被浓雾盖住。
南景行闭着眼镜却毫无睡意。
他回想着方才叶镜执的样子。
小心翼翼地道歉,以为他生气后的不安还有些无措的举动。
如果真的吵过架甚至是使用过冷暴力后对方那种表现不奇怪,但偏偏叶镜执说两人没吵过架。
南景行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
有点奇怪。
但他又说不出哪点奇怪。
南景行想着又没有头绪,偏偏又不知道什么事,只能闭着上眼睛。
一夜过去。
第二天早上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南景行已经洗漱完毕。
南景行的主治医生是位女士,年纪轻轻已经是医院的主任,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有种严谨认真的风范。
看到病人时脸上就带着温和的笑意,她问南景行:“今天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对这个失忆的病人印象很深。
南景行笑笑,声音温敛如玉:“谢谢大夫 ,我感觉很好。”
他身上带着一种闲逸的气质,哪怕穿着一身病服依旧掩不住身上清贵之气,又加之清隽面容,引得别人都想多看几眼。
南景行道:“大夫,我能不能出院?”
话音一落,病房中几道视线聚集在他身上,南景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不太喜欢住院,想回家疗养。”
说实话,病人在医院待不下去何种情况也不少见,就是这位主昨天晚上才进来,今天就想出去。
时间有点短,仅仅用了两次药,还没来得及见成效。
医生道:“你才刚进来,再多住几天吧,顺便做个体检。”
南景行闻言脸上仍旧是那种淡淡的笑意,却有种风雨不动的坚定,他轻笑一声:“不了,还是出院吧。”
分明还是很有礼貌的笑容,声音也称不上多大,却偏偏让人生不出再商量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