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春柳如烟,窗前的燕子呢喃细语,将顾西元某根敏锐的神经拨弄醒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混身是血,怀里却坐拥着一个人,行着那最见不得光的苟且。
那人背对着他,圆而高的后脑,梳着背头,泛着发蜡的冷光,身上的白衬衫也被血色浸染,湿贴在背,半透不透的,隐约可见肌肉纹理,精壮紧实,充满弹性。
顾西元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抚摸那背,冰润如玉,那人颠簸其上,好似野马难驯,顾西元将他搂得更紧了,狠狠地与他相连,唯恐与他都脱了缰,动情之处,忍不住发出阵阵低吼。那人闻声,蓦地转过头来,勾唇一笑,笑出一抹煞气,顾西元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畅快淋漓……
醒来时,腿间一片冰凉。
眼尾精光一凛,顾西元猛然转过脸,顿时一惊,急忙扶床起身,扯痛肩头,漂亮的眉宇拧成疙瘩,吸着气,一张脸霎时涨成一块红布。
床边,不远不近,坐着一个人,头戴礼帽,西服革履,两腿交叠,手里攥着一副小羊皮手套,他又是那个体面尊贵的唐先生了。
那双美目在略显狼狈的顾西元身上打了个来回,微扬的唇角勾勒出另一种人间芳菲。
这是一间昂贵的单人病房,屋里只有他和唐琛两个人。
唐琛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道。
坐在这里有多久?
也不知道。
顾西元庆幸此时身上还有层棉被,即便如此,被里的两腿还是不自觉地紧紧夹住,生怕礼帽下那双厉眼看穿了端倪,脸上、身上兀自发热,窗外的风吹来栀子花的阵阵香气。
唐琛不说话,两眼盯着顾西元,带着某种审时度势。
在凝滞的空气里,顾西元只好先开了口,仍然没有称呼他唐先生。
“庭威怎么样了?”
“隔壁。”
唐琛说了句粤语,转而又改口国语:“他在隔壁病房,已经无碍。”
他的国语发音略微生硬,舌尖打着滑,显然不是自小说惯了的。
顾西元略略宽心,又说:“我听得懂粤语。”
见唐琛望着自己,顾西元解释着:“小时候家里的保姆就是你们南粤人,我经常听她讲话,自然就学会了一些。”
唐琛放下一条腿,站起身,笔挺修长,像棵松柏,枝繁叶茂,正当韶华。
他在房里信步走着,粤语低婉动听:“我自小就说粤语,但我不太确定自己是哪里人。”
顾西元投来疑问的目光。
唐琛笑了下,用手套打了打床头柜上一个包装得五颜六色的花篮:“因为我是个弃婴,不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一个垃圾婆将我从唐人街的垃圾堆里捡回去,我才没有冻死饿死,她讲粤语,我自然也就讲粤语。”
他讲这段话的时候,从容有度,波澜不惊,似乎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