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的皮鞭声回荡在鲜花盛开的院落里,绑在树桩上的人半垂着头,偶尔从紧咬的牙关里发出一两声闷哼,绝不肯喊叫出来,精壮的身躯早已皮开肉绽,血色染红了皮鞭,就连不远处的一丛百合也沾了几滴飞溅的血珠。
骄阳似火,烤得人汗水不断,西元和阿山站在不远处默不作声地望着,阿山更是哭丧着脸,却不敢靠近一步。
唐琛素白的衣衫已被汗水打湿,可他还在挥舞着手中的皮鞭,一下,一下,抽打着木桩上的阿江。
这是白家的老宅,白老大和白小姐一直居住的地方,白小姐在这里出生和长大,花园洋房依旧在,只是正厅变成了灵堂,摆放着父女两人的遗照,白烛高燃,挽联低垂,一派肃穆。
一百鞭,还剩五十鞭。
一般像这样的家法,会聚集帮里所有弟兄在青龙堂堂口那片大空地上执行,曾经青龙堂有个弟兄,祸害人家黄花闺女,女娃子想不开上吊死了,唐琛便执行了家法,那混蛋一直嚎叫求饶,不到六十鞭就挺不住了,屎尿一裤子不说,最后居然咬舌自尽,只求给自己来个痛快的。
青龙堂人人都知道,有钱了,可以吃喝瓢赌,但绝不能干丧尽天良的事,吃喝不欠酒钱,瓢不赊,赌不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手上见血了,可以,但得划出个道道来,冤有头债有主,不可滥杀无辜,这是青龙堂的规矩。
但是今天,观看家法的只有西元和阿山。
吴妈、阿香躲在屋子里,外边传来的皮鞭声令人胆战心惊,阿香甚至捂住了耳朵,却还是随着鞭声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女人回避,这也是唐琛执行家法时的规矩。
阿江今天被执行家法,理由只有一个:背着唐先生,擅自行动,跟踪西元也就算了,错上加错杀了刺青店老板。
白小姐如果不知道刺青的来源,也许就不知道是谁杀害了自己的父亲,她可能就不会死,西元觉得阿江是该罚,但是这样的家法过于的残酷,唐琛的每一鞭仿佛不仅仅抽打在阿江的身上,也抽打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西元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愤怒和暴戾的唐琛,两眼通红,如嗜血的妖狐,媚出一股煞气来。
西元的呼吸渐渐凝滞,再这样打下去,阿江不死也废了。
还剩三十下,又是狠狠的一鞭,阿江几乎咬断了舌头,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半昏半迷中还在忏悔:“对不起,唐先生。”
阿山终于冲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唐琛的脚下,七尺的汉子涌上泪来:“唐先生,饶了我哥吧,都是我的错,是我粗心大意,先生求你了,要打打我,只要你能出了气,打死我都行。”
唐琛一脚踹开阿山,继续挥舞着皮鞭。
扬鞭的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唐琛倏地一下转过脸来,满眼的狠戾。
西元攥着他汗津津的皓腕,不轻不重,语声不疾不徐:“唐先生,剩下的三十鞭我来替他还……”
“顾西元,滚开,我用不着你求情。”阿江拼尽力气怒喝一声。
唐琛还要再打,西元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攥得更紧了,彼此无声地对望,唐琛冰冷刺骨,渐渐地,在西元温润的眸光里,冰开始融化,春风催生万物,那是一种无声的力量,清朗于天地,令人不可抗拒,就像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他向他走来,手里握着几块糖果,眼里的暖快要把人融化了……
唐琛迅速垂下眼眸,遮住了那抹恍惚,挣脱出手,又深深地看了西元一眼,终于丢了皮鞭,转身离去。
西元和阿山连忙将遍体鳞伤的阿江从木桩上松了绑,阿江终于支持不住,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