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起了冬季风,一连刮了好几天,唐琛退了烧,哪里也不去,每日汤药不断,公馆里到处弥漫着草药香,唐琛歪在床上看窗外漫天飞舞的落叶,西元每天捧着书读给他听,中文的,洋文的,遇到欧洲的一些小语种,唐琛不是都懂,西元就教他,连发音带词义,恨不得将知道的都告诉他。
读着读着,西元忍不住咳嗽几声,唐琛看过来,问他是不是生了病,西元忙说季节变化,小时候患过气管炎,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总要咳几天,不打紧的。
自从那晚浸过冰水,西元总是不断打冷战开始咳起来,想是被冰水激着了,私下里跟吴医生要了点止咳药,又早早地在衣里加了层棉,捂出汗来也不敢脱,才把这股子寒意驱走了,只是偶有小咳,唐琛那晚烧了一夜,并不知情,第二天才开始退烧,西元也不肯再提,唐琛这次病来如山倒,总觉得跟自己的莽撞脱不了干系,见着他,西元要么垂头不语,要么避开他的视线,那点子亏心事瞒也瞒不住,反而更加羞得慌,却又不能不见着他,只离开一会,心里便全空了……
西元捧着书发呆,唐琛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读了,也默默地望着他发呆。
下午唐琛一个电话,便又来了一个大夫,是张庭威的爷爷,老爷子鹤发长须一副仙风道骨,不再轻易给人看病,唐琛对他倒是十分敬重,亲自下楼去迎接。
老爷子先替唐琛把过脉,也不开药方,两人说了些养生的法子,言语间并不怎么提唐琛的病,接着唐琛又请他给西元把脉,又问慢性气管炎可不可以根治,老爷子把过脉后,捋着银须款款道:“受过大寒,伤及肺腑,先吃几副药调理看看。”
“西元,你送张爷爷回去,把药抓回来,顺便再去趟吉利糖果店。”
“好的,唐先生。”
回唐人街的路上,老爷子望着西元沉沉问道:“说实话吧西元,最近都做了什么?”
西元飞速看了他一眼:“啊?没,没干什么啊。”
老爷子依旧不急不躁:“大热之后又遇大寒,恐怕是要伤及根本的,年轻人,身体再强健也不可如此造次,会落下病根的,恐怕你要在我这里吃上几年的药,才有可能慢慢调理回来。”
“哦,好。”
张庭威要是能有他爷爷的一半本事就好了,西元默默地摸了下兜里的纸包,忍了忍,又放弃了。
回到张家药铺,老爷子给西元开了药方,张庭威颠颠地跑出来,抢过药方亲自为他去抓药,老爷子有点不放心:“这些药你都识得?”
张庭威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爷爷,我都跟季师傅学了很久了。”
西元忙道:“那个,庭威啊,要不你歇会,咱俩聊会天?”
“聊呗,不耽误抓药。”
西元欲言又止,算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张老爷子进去没多久,药铺里最年长的季师傅从里边拎出一大包药来,笑吟吟地递给西元:“这是唐先生的药,请收好。”
西元接过药,掂了掂,足有好几斤,每次见吴妈一个药罐子,只熬出一小碗黑汤,唐琛喝完必定要含一块吉利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