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一涌一涌,拥着堤岸,拥着船身,拍打着出乏味的节奏。
一个个集装箱被机械手臂吊到货轮甲板上,码放密集,整齐有序。
一片浓密的绿荫下,泊着几辆车,其中一辆最是豪华,后座上的人紧紧注视着码头,不耐烦地摸出一支烟衔在嘴上,身边的马仔反应迟了半拍,便挨了狠狠一瞪,慌忙掏出打火机,为他点上。
望着忙碌的码头和周边持枪警戒的士兵,唐轩烦躁地吸了口咽:“他一定上船了,也一定有人帮他。”
马仔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轩少,哦,唐先生,我们跟西人不好硬碰硬,顾西元现在对我们来说不足为患,就算真的上了船,那也是逃命去了。”
那句“你懂什么”憋回肚里,唐轩阴沉着脸,心中一个疑影不由自主的慢慢扩大,唐琛的尸首是从西藩警署领回来的,穿着那身白西装,身上都是弹孔,脸也被打烂了,面目全非,看个头身量应该是他,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个人即便死了,生前的气质也会存留几分,就像一块被打破的美玉,每一块碎片依然绽放着它的华彩,但是唐琛的尸身似乎太过普通,就连手指也没有生前那般修长、完美……
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即将启航的货轮,无计可施,他与西人的关系宛如薄脆,一捏就碎,为了一个顾西元,的确不值,但若是为了一个曾经叱咤唐人街的王……是不是值得拼一下?
一名手下跑过来,隔着车窗低声汇报:“唐先生,已经打听出来了,两艘货轮,一艘是运往欧洲的,一艘是去往枫叶国的,都有军舰护航,我们的船就算伪装成民船,恐怕也难以靠近,还会惹来军方的怀疑。”
几根手指效仿着曾经的那个人,揉碎了未灭的香烟,灼烫的滋味仍然有些不适。
前来汇报的人又迟疑地开口:“还有…墓地那边的兄弟说,昨天夜里有人扫过墓。”
唐轩猛然撩起眼皮。
那人硬着头皮继续道:“看样子,应该是顾西元,有烟有酒,还有花。”
唐轩冷冷地问:“就这些?”
“还有一些糖果。”
“吉利糖?”
“看包装是的。”
难道他真的死了?否则顾西元怎么会冒死去祭拜他?
唐轩神情变了几变,脸颊火辣辣的痛,仿佛又被谁打了一巴掌,顾西元去扫墓,这不仅仅是挑衅,还是一种羞辱,恨意如浪翻涌,并没有随着顾西元的逃走一并消失,唐琛打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不仅打断了所有的念想,也打出了暗藏于久的恨意,他们每一个缠绵的眼神,每一声来自床上的舛息,如虫噬骨,折磨着人,唐琛死后,他将顾西元留在公馆里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却也难消心头之恨。
“唐,唐先生?”
唐轩回过神来,目光几欲滴出水来:“怎么才发现,盯着的人呢?”
“被…被打晕了,没看清是谁。”
“妈的,全是废物。”
几个马仔喏喏地不敢出声,迅速交换着眼神,皆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