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半球已经入秋,撒哈拉的天气却丝毫没有收敛。
门铃响的时候,周崇燃正踩在梯子上,手捧着调色盘给墙上那幅耗时三个月的壁画收尾,肩膀已经酸到不行。
按照以往的规律,这里的访客通常只有每三天一次的快递无人机和迷路的沙漠蜥蜴。
起初周崇燃还懒得去理,直到那门铃重复响了五六遍之后,他才赤着脚从梯子上跳下来,拿了块布将半湿的画遮上,略显烦躁地挑起隔温百叶窗向外看了看——
一望无际的金色沙丘蒸干了所有水分,荒芜、贫脊。
令周崇燃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到底有谁会不辞辛苦地大老远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他。
他暂时把调色盘和画笔放在木桌上,沾满油彩斑迹的手在衣服上随意蹭了几下,绕开地上散落的一堆秃毛刷子和用空的颜料桶,往门口走去。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个快被大太阳晒化的人。
“……老倦?”周崇燃愣了半秒,勉强认出了面前过度美黑、肤色焦得像是非洲本地土著的成倦。
“可算把您给请出来了,赶紧让老子进去凉快凉快。”
成倦没等他让道就迫不及待地从门缝挤了进去,肩上扛着个大包,走到茶几旁,怒灌了三大杯白开水。
“慢点喝,呛死你我可不负责管。”周崇燃冷瞥了人一眼,转手将门关严,好把沙漠干热的空气隔绝在外。
“这么久没见了,也不说想我。”成倦轻哼一声,闻着屋里浓重的烟味,微微皱起了眉,“你这地方……还真是鸟不拉屎,要不是西一区新修了跨国捷运,我才不愿意来。”
周崇燃没理他,低头用油画刀刮着桶里剩下的白颜料。
他俩上一次见面,确实已经是五年前的事。那时成倦要在国内办演出,请他来当吉他手助演,俩人一起跑了好几个场子,顺道共同庆祝了190岁的生日。
自从2030年,人类攻克衰老并实现了狭义上的永生,时间便成了这世上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老友之间即便几年不碰面,搁在漫长的永恒生命中来看,也会显得没那么久。
至少在周崇燃看来,这五年他只是搬到撒哈拉来休了个假。
“来的路上我看了一圈,你们这小区,还有挺多套房子的,就是相互之间离得远了点。”
成倦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看到靠在角落里的贝斯忍不住手痒,坐下来弹了几下。
“一开始你说要搬来这儿,我还想着这儿的房地产开发商是不是脑子有病,谁愿意来这种地方住,结果看了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跟你一样的怪胎还真不少。”
周崇燃忽然转过身,脸色算不上好看,“你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看房子?”
成倦尴尬地冲他眨了眨眼。
“直接说,找我干嘛。”
“三件事。”成倦倒也不再打马虎眼,比了个手势正经道,“第一件事最重要,你们家于总交代的。”
“于知徉?”周崇燃听见这个名字忽然皱起了眉。
“我是不知道你们俩这对小情侣在搞什么,分隔两地这么久了,也不说见个面。”成倦说着,一边还偷偷瞄了眼对方的反应,看他没事才继续道,“外面的八卦小报可都传疯了,说什么于总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成天只知道找些年轻漂亮的小鲜肉,而你因此伤心远走搬到了大沙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