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海上一片风平浪静。
周崇燃手肘支在甲板的围栏上,嘴里叼了根烟,双眼像是失去了焦点,茫然落在黑暗中的某一处。
周围看不见任何的参照物,容易令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船始终停留在原地,从未向前。
从晚饭前开始,导演组给出的通知是请大伙自由活动,工作人员会进行不间断的跟拍摄影,捕捉旅途开始时艺人们的生活片段。
在一大群人彼此之间还不太熟络的第一个晚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独自待在房间。甲板上的视野最为开阔,灯光亮得恰到好处,于是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人们社交的聚集地。
“又发什么呆呢?”
后背有只胳膊搭了上来,周崇燃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于知徉。如果不出意外,他身后八成还跟着两三个摄像和专门的打光师,或许还有化妆师,时刻保证他在镜头里处于最佳的状态。
从登上这艘船开始,周崇燃就要默默忍受于知徉随时随地的问候和关心,尽量让自己跟他看起来好得像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关系。
摄像机一来,俩人就相亲相爱,一旦出了摄像范围,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是什么?”于知徉从他腋下揪出来个素描本,随意地翻着看。
两个人肩并着肩,衣角被微风扬起上下纷飞,画面美得好像最新一期的杂志封面。
“待着没事,随便画的。”周崇燃将烟头掐灭,淡然道。
身旁于知徉正翻着画册啧啧称奇,厚重的纸张上面全是周围人和场景的等比复刻,寥寥几笔,就能精确捕捉和描摹出人的精髓来。
“你这随便一画,都能拿出去卖个好价钱了吧。”于知徉嘿嘿一乐,抽出扉页上夹的炭笔,递了过去,“你也给我画一张,画帅点。”
周崇燃一下没话说。
要是在平时,他肯定毫不犹豫地丢下句“没空”或是“老子不想画”,坚决不多给自己揽事做。奈何现在有了配合对方演戏的任务,人也变得身不由己起来。
他无奈,只好伸手将于知徉拉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低头开始在本上起草打形。
想着这幅画一定会被制作组要去当素材,为了不让自己的画技显得太粗糙,他又多了些耐心,准备在简单人像的基础上添加后方的背景。
他抬眼,视线越过于知徉向后,本来只是想随意捕捉几处细节,却越画越停不下来。
眼界中央,甲板另一侧不远处,暖黄色的灯带下汇集了一群人,有柔和舒缓的乐声飘了过来,在外圈围观的艺人们都在跟着伴奏一起唱。
当然,这都不是周崇燃描绘的重点。
就在人群的最中间,薄雨铭坐在一只鼓箱上,修长的腿随意地分两边岔开,手掌在板上重复打着节奏。
很奇怪,每次周崇燃用眼神或是余光瞟向他,总能恰如其分地和他对视零点几秒的时间,很快又会彼此回避,接着忍不住继续偷看,再躲、再看,两个人反复同步好几遍。
似乎是多年作画养成的习惯,一旦对某个对象观察得久了,就会不由自主地多画几笔,再添上所有能添的细节。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崇燃才发觉,这幅画的重点已经完全变成了背景板上的薄雨铭。
“画好了?我看看。”旁边于知徉见他愣着不再动笔,使劲凑了过来。
“等一下。”周崇燃连忙把刚画好的纸页翻了过去,企图掩盖背景喧宾夺主的事实,重新把他按住,“再来一张,这张不够帅。”
于知徉一愣,随即轻笑了声,继续将自己完美的侧脸留给他,似乎对他这种严谨认真的服务态度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