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啦啦……

耳边似乎有风扇的声音重复而机械地响着。

时而很近，时而很远，像是记忆中被陈升乙放在地下室的那种老式的摇头吊扇，扇叶都已经旧到发脆，边吹风边发着吱扭吱扭的异响，仿佛再多转几圈就会脱落下来。

挣扎了很久，周崇燃才缓慢睁开沉重的眼皮，脑海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是半卧在一排简易的钢架旁的，手腕和脚腕上各缠着好几圈的尼龙绳，腰背很酸，脑袋一动就晕得厉害。

记忆停留的最后时刻，是易橙半夜约他到酒店一楼的餐吧谈工作，他到的时候，易橙已经贴心地帮他点好了饮品。

至于在那之后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周崇燃已经记不起。

他只知道，从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来看，那杯冰镇果味特调里一定加了些特别的猛料，才会让他昏睡了这么久之后，四肢依然在发软。

果然还是大意了。

周崇燃屏住一口气，勉强将身子撑起来了一些。

周围的光线很暗，视线正中只能看清楚一片红光，以及坐在那片红光里、头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

虽然帽檐被压得很低，周崇燃还是能从对方时不时扭过的侧脸辨认出，那是易橙。

他正背身坐着，低头摆弄着桌上杂乱摆放的底片和显影罐，面前的一整面墙上横拉着许多条细麻绳，上面用小夹子夹着他刚刚冲洗好的照片。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照片拥有一个共同的主角。

冬天里的于知徉，夏天里的于知徉，工作时的于知徉，闲暇时的于知徉……许多不应被曝光的隐私场合也赫然在列，每张照片无一例外，不是角度刁钻就是有镜头遮挡，显然是用了些非正常的拍摄手段。

红光的照射下，令那些尚未完全显像的相纸看起来愈发的罪恶。

而作为这些照片的一手作者，易橙正像是在欣赏自己独家珍藏的艺术品一样，仔细地把玩着这一卷刚被他拍完的胶卷，眼神已经入迷到失去焦点。

看来，这还是个狂热的变态私生粉。

周崇燃哑着嗓子开口：“我说……”

“别说话。”对方立即打断了他，手里还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定好影的相片夹到清水中反复冲洗。

阴郁、暴躁，与之前给人留下的那种单纯又迟钝的印象截然不同。

虽然这年头已经没多少人还会使用这种老办法来冲洗照片，胶卷和显影液更是难找，但科技发展到现在，再高清的像素也还是无法取代胶片的氛围感和对人像的生动刻画。

而易橙发誓永远要给于知徉最好的。

“之前酒店房间里的摄像头，也是你装的吧？”周崇燃冷眼盯了他一阵，偏过头不屑道。

“你挺聪明。”易橙连瞥他一眼都顾不上，敷衍着答了一句。

观察并了解偶像的每日生活是他作为粉丝的必修课，而针孔摄像头只是这些工作得以实现的渠道之一。

“不难猜，那天只有你帮忙放行李的时候，有机会进到每个人的房间。”周崇燃似有若无地轻叹了声，冷笑道，“而且我忽然想到，那天刚好是后勤组搞错了，那间房……本来是分给于知徉的，你在卫生间装摄像头，无非就是为了偷拍……”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易橙忽然扭过身来，忿然警告道。

周崇燃挑眉，“你喜欢他？”

“我讨厌你。”易橙并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丢来这么一句斩钉截铁的断言，一边利落地用遮光布帘将整片工作区域盖上，扭身拉开了房间里的灯。

周围的环境在一瞬间变亮，周崇燃眯起眼，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方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