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风格单调且乏味的诊疗室里，薄雨铭已经坐了有将近半个小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剂的味道，天花板四边各嵌着一条长形的亮白色灯带，看久了眼总花。

面前不远处，远程交互系统的实时投影功能正处于开启的状态，通过虚拟屏幕，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当下的样子。

在椅子上躺得无聊了，他就坐起来翻一翻发旋里新长出的白发，发现一根就揪掉一根，然后偷偷扔进设备下面的废品箱。

“嗨，Rainer.”

音控系统里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把他吓了一跳。

薄雨铭撇撇嘴，抬头瞧了眼面前平地上Lilith的全息投影，揶揄道：“能约到你这个大忙人，可真是不容易。”

交互系统持续运转了几秒，将那道投影刻画得愈发生动。明明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人，看起来就跟面对面没什么区别。

“我没记错的话，距离咱们上一次见面还不到两个月吧。”Lilith饶有兴致地扶了下眼镜，“怎么，你是突然转了性，想要积极配合体检了？”

薄雨铭搓了搓手，态度稍有些犹豫，沉默片刻才答道：“之前你提过一次的基因改造治疗，我想试一试。”

Lilith听罢，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微妙了起来。

所谓的基因改造治疗，是基于现代永生改造程序的基础上，通过前期药物调节、后期手术干预的方式，来让冷冻人体恢复到正常生命状态的构想。

由于相关技术还并不成熟，所以这套构想到目前为止还只停步于理论阶段，从未纳入过实践。

薄雨铭愿意成为项目的第一个实验体，固然勇气可嘉，但没有人比Lilith更懂得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

“不可能。”她态度坚决地摇头道，“以你现阶段的身体状态来讲，基本上等同于送死。”

薄雨铭仍在坚持，“那就想办法让我的身体状态好一点，用药物方法，或是物理治疗也行。”见对方没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愿意承担所有风险。”

Lilith的虚拟投影迟滞了一段时间，似乎正试图理解薄雨铭突然转变的原因。

“为了什么？”她皱眉不解问。

“我想……永远陪在他身边。”薄雨铭的答案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Lilith听完，哑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和薄雨铭真正相识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于她而言，在此前的漫长岁月中，薄雨铭都只是瑞士总部里躺在液氮冷冻罐中的众多实验体之一。

直到后来他成为了那个从休眠中苏醒过来的幸运儿，并顽强挺过了凶险的过渡期，Lilith才真正有了了解他的机会。

了解他的过去，了解他的为人。

了解他想要永久陪伴一个人的执念。

不可否认的是，薄雨铭的的确确在某种程度上唤起了她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半天，Lilith终于妥协似地叹了口气，向人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是真的很敢冒险？”

薄雨铭笑得轻狂，像是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让他畏惧一般，略显无辜地摊开了手。

“谁让我是个疯子呢。”他自嘲道。

面前的人看向他，最后无奈叹了声，“具体治疗方案我会和团队讨论后再给你答复，这段时间你先回去，尽量保持好状态。”

Lilith边说边在虚拟键盘上敲打着什么，屏幕上很快列出了一条长长的单据，上面细致盘点着下一步要进行的流程。

“一会儿去做个全套检查，我会根据指标开一些副作用小的药给你，帮助调整你体内的激素水平。”

薄雨铭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满意的笑容，“多谢你。”

虽然已经如愿，但那抹笑里显然不包含着任何轻松和愉悦的心情。

薄雨铭知道难的还在后面，也早已做好了放手一搏的心理准备，无论结局是好是坏，目前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不去臆想那些可能。

和Lilith的谈话结束后，薄雨铭把所有能测的身体指标全都测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