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尚未破晓的天际阴沉欲雨，街上还看不见多少行人。

周崇燃身上裹了件长款的毛呢风衣外套，独自行走在深蓝色的堤坝边上，也没顾得上戴围巾，脸颊被海风吹得有些泛红。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到了哪儿。

打从成倦家出来，他就一直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好像只要走到天涯海角，就能把全部的悲伤、愤怒和烦恼抛之脑后。

但现实显然并不会如他所愿。

在街边吐过一回之后，酒精带来的头晕腿软的症状明显减弱了一些，天气太冷，这种温度在户外长距离行走，反而会让意识更加的清醒。

为了不让自己把命交代在外面，周崇燃找了家二十四小时快餐店，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所以只点了杯热茶暖肚子。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把茶喝得差不多后，天边刚好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手机又在大衣兜里不停震动，周崇燃托腮茫然坐了一阵，等那震动声停了，才肯把手机掏出来看。

屏幕上显示着三十几通未接来电，无一例外都是来自薄雨铭。

周崇燃吸了吸鼻涕，面无表情地把那些记录左滑删除，刚把屏幕清理干净，就又有几条消息从顶上弹了出来。

发件人的头像是个混血儿的脸，傻乎乎地呲牙笑着。

【燃，你去哪儿了？】

【回来好不好，我们谈谈。】

【是我错了，别不理我，我想见你。】

周崇燃盯着“我想见你”那四个字茫然看了半分钟，终于还是眼底一暗，退出了和薄雨铭的聊天界面。

他刚想关掉手机，转眼又看到一款平常不怎么用的聊天app上挂着个红点。

这软件是几十年前的产物，程序简陋，功能少，不支持实时3D互联，基本早就被现代的年轻人淘汰掉，也就只有像陈升乙这种落伍了的、不习惯接受新鲜事物的人，才会偶尔用它来给周崇燃发一些不是很着急的消息。

周崇燃点开app，果然看到了陈升乙昨天上午给自己留的言：

【手机数据只修复了一部分，有空过来拿吧。】

【下午我就走了，回林城一趟，钥匙放在隔壁店里，来的话直接找赵阿姨要。】

他正愁找不到地方去，这消息来的正是时候。

把装热茶的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以后，周崇燃裹紧大衣走出了快餐店。

这里所在的位置已经离城中心老远，上街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才隐约能见到捷运站的影子。

倒了几条不同的线路，从市西穿梭到市南，周崇燃来到陈升乙开的那家古董店门口，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刚好是早上七点半。

古董店旁边是家同样有些年头的小吃店，玻璃门上挂着一层厚厚的水汽，正值上学上班的高峰期，隐约能瞧见里面热火朝天地聚集了不少的人。

周崇燃在店外观望片刻，很快推门走了进去。

过道里站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女人，头发利索地挽在后面，正弯着腰帮客人上菜。听见门后又来了客人，女人回头刚想招呼，眼神却在看见周崇燃的后一秒蓦然停顿住。

“赵阿姨。”周崇燃向她点点头，尽量地挤出一丝笑意。

“呀，是崇燃来了啊。”女人立马眼神一亮，忙不迭地走过来接他，亲近地捏了捏他的胳膊，一边问，“来拿你舅留的钥匙的吧？”

带着早餐香味的潮热气息扑面，周崇燃向店里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还是老样子，连桌椅的摆放位置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