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空闲的电梯可供乘坐,每一台电梯的红色数字指示灯都在不断跳着楼层,向下,向下。
杜君棠带着下属走楼梯,他走在前面,跟着那个步伐急到不稳的保安,江帆从后方注视着杜君棠的背影,一双眼紧紧盯着,连路都忘了看,脚下乱作一团,如果不是一只手还扶着扶手,他或许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跌下去。
又是那种很悬的超感觉,属于犬科动物的超感觉。
从加速的心跳开始,江帆逐渐觉得头晕目眩,这是恐惧的前兆,在多年前——他以为杜君棠不属于他的时候,他就要失去杜君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
那之后,杜君棠确实离开了。
楼梯一圈一圈地向下生长,仿佛没有尽头,不安和忙乱席卷了每一层楼,每一科室,人们匆匆地走路、大声地争吵,而最嘈杂的骚动似乎是从地底传来的。
那儿很远,可他们在不断靠近。每下一层,心似乎都在向下坠。
到了,就要到了。
他们一行人在一楼楼梯的拐角处蓦地一顿,有个急匆匆上楼的护士把丛阳撞得半边身子都歪了,可丛阳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愣愣地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宽阔的医院大厅里,挤满了人,蚂蚁一样。
起初那些渺远的骚动就在眼前,就在耳边,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包裹着他们,终于,他们和大厅里所有的愤怒、不安和咒骂融为一体。
睡眠严重不足和精神衰弱让杜君棠险些眼前一黑,他扶着扶手喘气,才发现,连那点空气都是稀薄浑浊的。
人们在拥挤中咆哮,那些他一概听不清楚。一切像末日里骤然而起的传染病,而病源,就在这里。
保安似乎也被这一幕吓到了,他一脸不可置信,口中磕绊道:“刚刚、刚刚还不是……”他话也没说完,顾不上抱怨,赶忙冲下去协助同事疏散人群。
江帆的反应比保安更迅速,他从后面追上来,挡在了杜君棠身前。杜君棠就在这一刻回神,江帆没有任何亲密的动作,甚至没有更多的话语,只是用声音定定道:“老板,走吧。”
江帆说这话时,微微偏了偏头,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地碰撞,“噼啪”起了火星,那温度是热的,一路暖到了杜君棠心口。
他听见了。江帆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