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日是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这一天的太阳侵占了原本的黑夜,使得夜晚不再那么漫长难熬。
烈日灼烤大地,窗外蝉鸣聒噪。单人病房里厚厚的玻璃窗与窗帘隔绝了所有的炎热与光线。
黑夜与白天对于昏迷不醒的林研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是昏睡了多久,林研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唐亦楠坐在床头的椅子上闭着眼打盹,其余没有别人。
林研撑着床艰难坐起身。过去昏迷的24小时里,他没有任何进食,只靠营养堪堪维系生命。如今他的身体还非常虚弱。
他发出的动静吵醒了打盹的唐亦楠,后者见他醒了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研研,你终于醒了。”
唐亦楠的声音带着哭腔,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即刻盈满了泪水,林研看着她,轻声问:“现在几点了。”
唐亦楠立刻掏出手机,对他说:“早上九点半。研研,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从抢救室出来后,你又昏迷了一天一夜。”
林研垂着眼眸,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处境。半晌后,他打量着干净整洁的病房,问她:“顾成阳呢。”
“他出去买东西了,很快就回来,你等他……”
“不。”林研却撇过了头,声音是不带一丝情绪的阴冷,“不要让他来见我,我不想看到他。”
他的回答让唐亦楠出乎意料,她讷讷道:“可是多亏了他你才能脱离危险,这两天一直都是他在忙前忙后的照顾你。”
“你的意思是多亏了他我才能活下来?你觉得我应该对他感恩戴德才对吗?”
林研的唇色很白,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后,他的声音逐渐变得歇斯底里:“是我求着他救我的吗?!你们问没问过我想不想活下来?”
林研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激动与惊恐,他急促地喘着气。挂着药水的左手垂在一侧,林研重重拍打着床沿,白皙的皮肤上顿时青筋凸起。
唐亦楠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连忙压着他的手,连声祈求:“研研,你先不要激动…我求求你,不要激动……”
唐亦楠抱着他的手臂,哽咽地哭了出来。林研听到哭声,呼吸才逐渐平稳,他闭上眼,尽管声音轻得发虚,却依然彰显出凌厉来:“你去转告他,如果他还是执意要来,我一定当着他的面死给他看。我说到做到。”
这是林研又一次死里逃生后,给予顾成阳有关过去所有恩怨纠葛的最后回答。
犹如一声沉重的心跳,预示着最终结果的尘埃落定。林研气游若丝地说:“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话音刚落,叮铃咣啷的声音在门口平地炸起,是什么东西突然掉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掉落在地上的是从超市里买来的一些日常生活用品,饭盒以及一些食物。
林研隔了一会儿才睁眼,只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唐亦楠被吓得不敢不答应他的话。
这句话也许是同样威胁到了顾成阳,往后几天里,病房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只是每当林研下床路过窗边时,总能看到顾成阳在住院部门口的树荫下徘徊。
偶尔他会一动不动地靠在树边仰起头,注视着住院部大楼某一层的某个窗口,表情专注到像是真的能看到里面的人一样。
这段时间林研身体虚弱,总是昏昏沉沉。也许是在各种药物的干涉下,他情绪变得像一摊死水那样毫无起伏,对死亡的欲念也不再强烈。
直到某天,林研站在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又一次看到了楼底那个因为遥远而显得渺小的身影,萧瑟又执着地伫立在那里。
林研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触电似的重新将窗帘拉上。
“对不起,对不起……”
他靠在窗边身体无意识地滑落,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汹涌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